文｜十年走过忘川
往后的几年，日子很平淡。
月贞嫁了之后，跟洪新生活得不咸不淡。
敏才似乎给他姐姐做了一个衣柜之后，对木工这种活就再没有太上心了，这小伙子长大了，给家里的阿叔做着更多的农活。
孩子一长大，家里的劳动力已经不缺，李威眼看就要读完小学，最小的美容都能跟着大人屁股后面跑了。
儿子敏才终究是长大了，他不用像姐姐那样需要阿叔阿妈帮着找对象，他自己物色了一个。
敏才和那个比自己小一岁叫李水清的女孩，从小到大就算是比较好的，他们能玩到一起。
李水清不像其它人那样，她从来都不会喊敏才那些难听的话，她跟他玩是觉得有意思。有时候家里的父亲母亲提醒自己不要老跟敏才混在一起，李水清也是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
如果说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想想的话，也不能说不是。反正他们两个就是在这样长年累月的相处之中，就那么顺其自然的有了感情。
这种顺其自然，双方的父母都是没有想到的。李水清的父母想不到，想不到他们时不时让女儿别接近那个小子，她长大了却越是跟他靠近。
瑞英和立佑也是决计没有想到，自己女儿嫁在本村，自己的儿子最终也会娶了一个本村的女子。
其实，如果敏才和水清两个人走到一起，并没有来自父母的阻挠的话，两家的关系不至于到了2018年的今天还显得有点僵。
两家离得很近，都是外迁户，水清的家境比敏才家要好上那么一点。水清的父亲，也就是她口中的“三哥”，是半个手艺人，他做着各种各样的木工，竹工活，一到镇上的赶集日，就拿到镇上去卖，卖的很不错。
之所以说他半个手艺人，是因为他也是个老农民了，年纪和立佑差不了多少，身影同样瘦削，皮肤也是黝黑，都喜欢夏天穿背心加一条有点卷的短裤。
问题就在于，水清的父母根本就不同意两个人交往，有时候被孩子逼急了，直接就不让她出门了。
瑞英对水清这个女孩子没有什么成见，但对她的父母却是有不少意见的。
那个叫李朝才的男人，一直都反对两个人交往，他们两夫妻，还有他的母亲，也就是水清她奶奶，都很嫌弃敏才是个拖油瓶，觉得敏才根本就配不上自家的女儿。
李朝才有两个儿子，四个女儿，大儿子已经娶了媳妇，大的两个女儿也已经嫁了，一个嫁到了隔壁城市，一个则是嫁到镇上另外一条村子，水清是他的第三个女儿，水清底下有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他看不起自己的儿子，瑞英却打心里看不起他们这几个大人。
然而让两家大人都始料不及的是，敏才和水清偷吃了禁果，这下让他们个都措手不及，因为水清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
先是不显山不露水，接着就是想瞒都瞒不住了。
水清未婚先孕，这种事情在当时农村，是很不得了的事，会被认为是行为不检点，会被村里人当笑看，会让一直反对两人来往的家里人觉得丢人。李水清的父母和奶奶很是愤怒，硬是想拉着去做人流。
李水清自然是不肯去做，无论这个家里的大人怎么逼迫她，她都没有屈服，家里各种骂声每天都有，李水清就是没有听他们那些怂恿，她怎么可以把孩子流掉，孩子的父亲都坚持要娶自己。
敏才娶水清，那是一九八八年的农历十二月三号，那一年敏才二十岁，而李水清十九岁。
他们结婚后的第二十六天，也就是农历十二月二十九，他们的那个曾经被阻挠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降生了。
孩子出生的第二天，就是大年除夕，新的一年马上就要来了，一个新的家庭在展望新的一年。
孩子出生，因为怀孕期间营养不足，婴儿只有不到四斤，还是裹着医院送的小棉被一起称的。这个小孩，出生在冬季未走春季未来的季节里，瑞英总是喜欢抱着他坐在还带着火星的炉火旁边。
小男孩看起来很乖，他的叫声就跟那猫叫似的。
瑞英怎么也忘不掉，他们两个结婚，水清挺着个大肚子，由李敏才扶着她走路来到这个家里。
她的娘家，只有一个弟弟和妹妹送她来到这里，她的父母和奶奶连句祝福的话都没有给他们小两口，就只当她是那泼出去的水。
瑞英对她那个亲家，没有任何好的观感，一开始是那样，很多很多年以后也还是那样。等当年那个猫叫的男孩长大成人，瑞英也老了，她还是重复着某句话：不要认那个外公外公。
因为曾经那样极力阻挠过两人的婚事，敏才对待岳父岳母，也没有多少热情，刚结婚那几年他只是叫水清不要往娘家去，再往后几年，关系有点缓和了之后，敏才会跟水清开点玩笑，让她拣包裹回她娘家去。
虽然近年来，关系是已经缓和到了尽头，但是曾经的伤害不见得就有人忘记了，只是大家都不想再提及罢了。
老人已经老了，身体出现各种不适，这么多年来，谁都不肯低下头来，等老了再低头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句很多年都不曾高的外公外婆，那句很多很多年都不喊的三哥，现在去喊，听的人未必觉得心里欣慰了。
其实，老一辈的眼中的恩怨，真的要比他们的下一代要分明。
也正是这样，他们会因为一直记得某些恩怨，就会不去跟某些人交好。
就跟瑞英对待那些长舌妇一样，就跟那些长舌妇对待瑞英一样。
就跟瑞英对待那些个教她孩子叫自家孩子狗杂种的妇女一样，就跟那个妇女对待瑞英一样。
瑞英对待水清父母，水清父母对待瑞英，也跟上面一个理。
老一辈有着自己的为人处事原则，他们也会去教自己后代那样做。
即便后代觉得这样的方式在当下这个社会行不通，可对于那些个已经白发苍苍的老人来说，就是那些方式让他们走到了垂暮之年，走到了今时今日。
看着老伴离去，看着儿子娶妻，看着女儿嫁人，看着他们生儿育女，看着他们的孩子长大……
看着看着，他们就老了。
可能只有老到连眼前的亲人都认不得，
他们才会记不起当年的那些恩怨情仇。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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