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初中时,受众师友们蛊惑,只带了瓶水,就兴奋地跟着一头钻进那原始密林中去,一路欢声笑语、披荆斩棘,闷着头往上攀爬了十几里后,终于摸上了高山莽莽的草原,又盲目跟着走了十几里后,我终于成功弄丢了方向,再也找不到来路,更不知道去路,脚麻木机械的往前走,所有美妙的风景,都在那一刻蓄满疲乏,路,没有尽头的延伸,似要吞食了我去。
夕阳斜照,余光横亘在荒岭之上,在昏昏黄黄的光景里,我们于崩溃的边缘,终于遥遥望见悬崖上矗立着三面花岗石垒砌的石墙,光光秃秃、坚硬笔直,它,没有屋顶,猜想定是被哪阵大风卷了,摔进脚下苍莽的深渊里,成了稀碎的泥,融进了绿树花草中,所以消失的没有一点痕迹。也或许,这石屋天生就没屋顶,也许在这大风大寒之地,屋顶总之是个多余,总之,就如我此刻也多余于这里,只想赶紧消失去。看三堵墙桓完整,还有放梁的凹槽圆圆正正,它倒是在这一千四百米海拔绝崖上,恰好仰头就能与日月星辰同辉。
沿着石径,我们一众人颤抖着双脚,缓缓下到崖上来,在屋侧发现一石缝清泉,泊泊流淌,叮咚如琴,用手捧喝,甘甜冷冽,甚是消乏解渴,从这一侧拱门进入,发现三面石墙圈住崖下一石窟,如厅般深邃,人语一声,洞内便嗡嗡做响,内里阴森森幽暗不清,有大胆者进去,告知最里石坎上有香火烛迹,我眼前光照下的青石板院子里,遍地牛粪草屑,这荒蛮古老的遗迹内,当时再无其它,所以并未能知此处详细。
从另一侧拱门走出来,放眼四周山势,眼前峡谷深邃而宽阔,高原灌木扭曲着矮小又坚硬的枝条,一丛丛,散落在巨大的岩石间,一条狭窄石径附着在笔陡的山体上,绕着蛰伏的青岩怪物,若有若无。我们站在这里,再抬头看身后的巨崖,如只雄狮般,它匍匐远眺着,高高俯视着无边际的苍莽大地,冷漠的看着我快要崩溃的归心。
我最记得当时那眼景色,那苍莽荒凉的景色里,是蓄满平生无奈、又坚强、奇幻而原始的美,只一眼,那暮色下的仓皇,和那满山树木的孤寂,再也无可代替。
后来回归的路,记忆渐渐模糊,只记得我们曾设想着怎么做火把,设想怎么驱赶夜下的野兽,怎么能保证一个对的方向。总之,那条弯曲下山的路,是那么的坎坷,高低错落的石阶,被风霜欺负惯的树枝,横在路间,它们跟我们倔强着,我们折不断它们的强硬,甚至也掰不弯去,急切的赶路,让我们慢慢去迁就,我们甘心被它们抽打着,胳膊腿上增添无数道红红肿肿的印子,反正,脚掌没了知觉,也管不了肌肤的疼痛,我们只想快速逃离这荒原将要来临的夜,终于在最后一丝光消失前,我们下到了山脚,却被告知,学校没有派车来接我们,于是,我们又抹黑走了十几里省道,才在深夜回到学校。
如今,那记忆中的苍莽原野和石墙,已经变成了旅游景点,狮子崖下,一条宽阔的马路截断了山腰,也同时截断了那峡谷的绮丽风景,那条下山的小路再也看不见了。一块暗红的木牌站在路边,箭头往上,标示着陈真人庙,整齐的石阶路沿着古老的山径痕迹,那石墙依旧,但盖上了一个严实的青石板屋顶,旁边还增加了几间瓦房,那石墙,竟然再看不出日月星辰的光影,石窟内烛光烟色,红绡罗帐,三尊天师很是严肃,陈真人就坐立在其中,黝黑的面孔,我是该为他的修复高兴,还是悲伤?在这烛火缥缈中,功德箱,香烛的标价,热情的笑脸,加所有看似虔诚的跪拜,祈福,如山下的熙熙攘攘,我竟了无兴趣。
资料上云:陈真人,祖籍大光洞人氏,以裁缝兼医为业,行善积德。他经常上山采药炼丹,暮宿洞岩,日渐异常,从此很少下山行艺,对地方故方言曰:要在此修庙成佛,不久食欲速减并能神奇般为人治病,被誉为“石观音”显应四方,不久便闭目座立于洞中。这消息传闻去,皇上派钦差专探,即数封为昭显真人,当地百姓纷纷投资献物,用花岗石建成此庙至今五百年,香烟缭绕,盈得地元众信,数载维修保持庙宇完好。洞中清泉潺潺作法,神奇无边,解救了不少善男信女之族患,庙内钟声格外悠扬,为来者赐福,去后吉祥。
想来,我是见过此地荒凉之景的,想那清平岁月,一人收起俗尘凡心,在此与山风,清泉,花香,野林相伴,静看日落月升,享受清静,或也是一种极致修为吧!也或是享受了世间最稀有纯真的欢愉,但我是绝不会有那境界的。
不管今日此庙宇如何繁华,我是不屑于进去了。历史上那真实的情景,想我也并不能窥视到真实,然我只记得自己初见那一眼,那悬崖上矗立的孤独沧桑,那与日月星辰般蔚蓝的纯静,那不染人间烟色的狮子崖,哪怕是那空旷的四野与树林,都是刹那震撼我的奇迹,那一座永恒不变的高山之宇,只有三面高洁的石墙而已,烙印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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