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和鸭子的故事（第二版）

狗和鸭子的故事（第二版）

这个冬天对老狗阿黄来说似乎格外漫长，原因是它的世界里只剩下黑色，这样的情况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一天，它的主人给它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它没有什么胃口，吃得不多。老人抚摸着它，说道：“老伙计，你陪了我十三年，如今你眼睛瞎了，没有什么用了，我那狠心的儿子打算把你卖掉……你走吧……”

就这样，又老又瞎的阿黄成了一条流浪狗。

阿黄并不想走，一来它舍不得自己的主人，舍不得它熟悉的窝；二来是它不敢活动，如今的它需要一个它熟悉的环境，才能正常生活。它不能想象，一条瞎眼的流浪狗，等待它的将是什么？但它必须走，它更不想被主人的儿子卖给某一个屠户。

夜晚的街道上，似乎格外的湿滑，阿黄走得很慢。它低头嗅着，仔细分辨着各种气味——面馆，它喜欢这家的面，尤其是汤。哦！没走多远的阿黄已经开始想家了。

它经过了超市、幼儿园，还有一家熟悉的私房菜馆，这是主人带它散步时常走的路线，过了公园，就不是它认识的地方了。也许它可以在公园睡上一觉，它想。但是之后，它又该去哪里呢？带着这样的困惑，它紧挨着公园里的一棵大树睡着了。

夜……真安静啊……

睡梦中的阿黄感觉到世界渐渐变得热闹起来，是工人干活的声音，听得出他们正在挂灯笼，春节快到了，这些天，街道和社区里的节日气氛已经越来越浓。阿黄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生活过的村子，那里的山上总是开满了野花，它在那里还有一位兔子朋友呢！就去那里吧，再看一眼。阿黄拖着年老的身体，低着头，它看起来毫无生气。

它在街上慢慢地走着，不停地嗅着，它在依靠嗅觉来分辨周围的环境。有时它也会出神地望着街边的店铺，那些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混合着叫卖声，刺激着阿黄的胃，它舔了舔嘴巴，通常很快就会被店家哄走。

阿黄裹挟在上班的人流里，爪子时常被人踩上一脚，它只能连忙跳开，而另一旁是来往的汽车。疾驰而过的汽车所带起的风，混合着尾气的烟雾，瞬间扑灭了阿黄想要过马路的决心。它意识到自己只能延着街走，要么有好心人给它点吃的，要么就只有翻垃圾桶了。

不知走了多远，大概有一会儿了，太阳晒在它的背上，暖暖的。它舔了点路边的积水，感觉舒服多了。

这时，有两个孩子的声音传进了它的耳朵里，其中一个说：“我再说一遍，现在就给我飞起来，飞——两只翅膀上下，这样！”

另一个声音说：“别傻了！它就是只鸭子，怎么会飞呢？”

“谁说的？它是只大雁！大雁当然会飞了！喂！你快飞！我让你飞，你听不懂吗？看我怎么教训你！”

接着，一阵刺耳的“嘎嘎”声响起，阿黄听得出那声音里的痛苦，虽然它不知道两个孩子口中所说的“鸭子”和“大雁”都是什么东西，但它知道他们在打一个动物，一个会“嘎嘎”叫的动物。站在墙后的阿黄决定帮助它。

“汪汪！汪汪！”阿黄尽力摆出一副凶狠的模样。

“啊，有狗，快跑！”

两个孩子边跑边从地上捡起小石头，扔向阿黄，其中一块正好砸在了阿黄的脑袋上。

阿黄没有理会头上的疼痛，一点小伤对它来说没什么大不了。它听着他们跑远，向前走了几步，地上的动物正在痛苦地呻吟着。

“你，你是谁？”

“我是鸭子不不。你的头上流血了，我们得想点办法才行。”

“没关系，很快就好了。你能告诉我“鸭子不不”是什么？”

“鸭子——我是只鸭子，我的名字叫不不。好吧，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可以全都告诉你。我的小主人最喜欢对她妈妈说‘不’，他要求我在他说‘不’的时候就摇头，来配合他，其实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不过叫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抛弃了我。”

“你要被卖掉了？”

“不，不，”鸭子一边摇头，一边说道：“没有人会买我的，你难道没有看见我的毛都要掉光了吗？我生病了，哦，真是可怜。”

“不好意思，我的眼睛瞎了，你确实非常可怜。”

“什么？你是瞎子？真看不出来。这么说，你也挺可怜的，嘿，伙计，不如我们一起作伴吧——就是一起找吃的。”

“我想我不能，因为我打算去一个地方，那里可能很远。”

“是哪里？你有地址吗？说不定我认识。”

“地址？我没有，不过我记得那里的样子，那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那是一座非常漂亮的山。”

“这可不太好办，伙计。不过，祝你好运。”说完，鸭子不不准备离开，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它“哎呦”地一声。

“你怎么了？”阿黄回过头来问道。

“哦，这两个可恶的家伙，我的腿很可能是断了，疼得厉害。”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不会治病。”

“能帮我个忙吗？把我送回家吧？”

阿黄几乎没有考虑，便说：“没问题，我背你，不过我走得有点慢。”

“没关系，没关系，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有谁会同情一只流浪的鸭子呢。”鸭子不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挪到了趴在地上的阿黄的背上，它的两只翅膀紧紧地抱着阿黄，它继续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流浪？”

阿黄叹了口气，告诉了鸭子不它离家的原因。一阵唏嘘之后，阿黄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它问鸭子不不：“鸭子——到底长得什么样？”

就这样，阿黄遇到了它一生里最好的朋友——一只鸭子，叫“不不”的鸭子。

鸭子不不带着阿黄穿过一片绿化带，中间有一条不起眼的小路。走进去后，能看到小路直通河边。河上有一座桥，桥面乌黑，桥下黑漆漆的，但看得到尽头的光亮。可惜阿黄只能感受到迎面的寒风，还有河水的气息。

“来吧，这个桥洞就是我的家。”鸭子不不说道，“我藏了点好吃的，那可是我准备过冬的口粮，分你一点。”

“为什么要藏起来呢？”

“这个问题很奇怪，你们狗不是也喜欢埋骨头吗？”

“我没有埋过。”

“好吧，我告诉你，这个地方可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一只烦人的松鼠，它的毛跟我一样，快掉光了，还有一对猫，它们老是神秘兮兮的，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它们一天到晚忙着什么。”说着，鸭子不不一瘸一拐地从角落里拿出两条鱼干，递给阿黄。

“哦，谢谢。”阿黄确实饿坏了，它大口地吃了起来。

鸭子不不突然沉默起来，直到阿黄吃完鱼都没再说话。

“你走了，我可怎么办？看来在我腿好之前，每天只能吃一小口鱼干了，不知道我还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它故意说得可怜兮兮，眼睛一直盯着阿黄看。

“既然这样，我就等你腿好了再走吧，我可以背着你活动，我们一起找吃的。”

鸭子不不高兴地拍着翅膀，说：“这就对了，等冬天过去，我陪你一起去找那座山好了。”

从那天开始，阿黄和鸭子不不早晚都要去街上寻找一些能用得上的材料，它们要建造一个大一点的家。比如一些大块的木板、竹竿，和各种塑料布，鸭子不不负责寻找，阿黄负责运输。

于是，在那个冬天，附近的人们常常能看到这样一幅画面：一条又脏又老的瞎狗，拖拽着捆着一些木板、纸片的绳子，背上还趴着一只翅膀上没有多少毛的鸭子，经常走不了几步，绳子就会脱落，然后重新捆绑，再继续走……时间久了，街上的店铺里，偶尔会有人在它们经过时推开门，扔给它们一点食物，阿黄会把食物放进脖子上挂着的口袋里，带回它们的家。

当然，它们也会遇到一些糟糕的情况，比如其他流浪狗会跑来哄抢它们的食物，它们是争斗不过的，经常只能饿着肚子回家吃些储存起来过冬的食物。

有一天，鸭子不不对阿黄说：“阿黄，我的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材料应该也足够咱们用了，咱们开始建造大房子吧。”

在鸭子不不的指挥下，它们用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合力搭建起一个“房子”，它的外形有点像窑洞，贴墙而建。它们对这个新家都非常满意。

阿黄和鸭子不不邀请了它们的邻居——松鼠和两只猫，晚上一起来家里做客，因为这一天，正是春节。

鸭子不不还特意给阿黄梳理了毛，将很多打了死结的疙瘩剪掉，这让它看来来清爽、精神了许多。

松鼠带来了骨头和一小袋碎饼干，猫则带来了从饭店后厨里翻到的鱼，它们的到来，令小小的房间里变得很是拥挤。大家有些拘谨地坐着，好像随意地动一动，就会让这座新房子不小心坍塌掉。

鸭子不不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咱们虽然不像人类一样过年，不过你们也看见了，外面的烟花多漂亮。就像是在为我们庆祝，对我和阿黄来说，最高兴的还是我们有新家了。这种感觉可真好。你说，对吧？阿黄。”

“唔，是啊。我原本还以为自己活不了多久，所以想去小时候长大的地方看看，我以为自己能死在那也不错。想不到我还能有点用处。”

“你可不是有一点用处，你帮了我大忙。”

“是呀，阿黄，”松鼠接过鸭子不不的话，接着说道：“我听了你的建议，已经和那群老鼠们和好了，我不再堵它们的出口，它们也没有再偷我的食物了。”

阿黄有些不好意思，它说：“其实这都是我听大猫、二猫说的，而且你好像一直误会了它们。”

“好啦，好啦，既然这样，以后大家就好好在一起，”鸭子不不说道：“等春天到了，我要陪阿黄去找它想去的那座山，到时你们不要再打架啊。”

大猫、二猫、松鼠连连点头，大家一边吃一边继续聊着。说起即将到来的远行，大家似乎一下子都变成了行家。

大猫、二猫说它们曾经跟着一艘轮船走了很多地方，它们混在船上一个星期才被人发现，还差点被扔进了海里。它们告诉阿黄和鸭子不，尽量不要坐船，因为如果你晕船的话，也实在没什么地方可去。松鼠则讲起了它之所以不愿相信别人的经历，并警告阿黄和鸭子不不，出门在外要像它一样时刻小心。

大家就那样吃着聊着，有时外面的鞭炮声实在太大了，它们不得不扯着嗓子喊，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新年已经开始了，黎明时分，阿黄和鸭子不不同以往一样，蜷缩着身体，紧紧挨在一起，阿黄尽量将小小的鸭子不不护在身下，它们相互温暖着彼此。

多少个夜晚，每当外面寒风呼啸的时候，它们就讲一些好笑的笑话，鸭子不不说多笑笑就不冷了，所以尽管阿黄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鸭子不不依然会笑到喘不上气。然后，直到彼此都实在是困了，才带着满足的微笑，沉沉睡去。

春天很快就来了。

但阿黄反而经常沉默起来，它已经不那么想走了，去找那不知道在哪里的山，最主要的原因是鸭子不不的病越来越厉害了，阿黄不知道鸭子是不是真的想离开这里。它想着等天暖和一些再说吧，等鸭子不不的病好了再说吧。

阿黄拜托大猫和二猫，帮它找到了两块泡沫，它们合力做了一条小渔船，就是将两块大泡沫叠加在一起，上下两层，浮力足以承受两个阿黄。船主要靠划行，船桨就是一块木头夹着两片塑料板。阿黄用嘴叼着船桨，负责划船，大猫、二猫来抓鱼。有时鸭子不不也会跟着上船，它已经游不动了，只能靠这种方式与河水亲近一番。所有收获的鱼都分成了两半，大猫、二猫一份，阿黄和鸭子不不一份，而属于阿黄和鸭子不不的，又基本都被鸭子不不吃掉了……

可是，它的胃口越来越不好，最后连鱼都不想吃了。

三月的中午，太阳暖得让人犯困。鸭子不不趴在灌木丛旁边，静静地晒着太阳。

“阿不，你今天想吃点什么？”

鸭子不不摇了摇脑袋，但很快又睁开了眼睛，它说：“阿黄，我想吃一种生米，带壳的那种，那是我记忆里最美的味道。真想再吃一回。”

阿黄趴在鸭子不不旁边，说：“来，我背你，咱们去找找。”

路上，鸭子不不突然说道：“阿黄，其实那天我说我的腿可能断了，是骗你的，我想让你留下来照顾我，还能保护我。”

“我很高兴我没走，所以我有了这辈子唯一的朋友。”

……

不久之后，鸭子不不从阿黄的背上滑了下来。它太虚弱了，已经没有力量保持住平衡。那一刻，阿黄第一次感觉到了慌乱，哪怕是它从主人家离开的那个夜晚，它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它使劲地想着办法，它觉得它可以找来一条绳子，再找一块板子，就像它们当初建房子找材料时一样，它可以把阿不放在板子上，拖着它走。可是它去哪里找绳子和板子？它想到了它们的房子，它可以把房子拆掉，但是那就得把阿不自己扔在路边……还有，等阿不醒来以后，发现家没了，会不会很生气？

阿黄一时没了主意……

它试着又叫了鸭子不不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复。它将它揽在自己身边，感觉到它是那么僵硬，好像已经生了它的气，故意在和它较劲，不想理它。阿黄伤心地愣在那里，过了很长时间，才慢慢地趴下去，就像它们在夜晚相拥而眠一样，紧紧地挨着对方——骨瘦嶙峋的阿黄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它的阿不，它想也许暖和了，阿不就会醒来。

第二天又是一个大晴天，街上早早地就出现了人们活动的声音。有人发现了阿黄，一个人，又一个人……

最终，阿黄被送到了动物收容所，它在那里只待了短短的十天。在一天中午，阿黄趴在地上，晒着暖暖的太阳，它从微睁的眼缝中，似乎看见了一片绿油油的山，风一吹，紫色的花就会抖起来，一只黄色的小狗在用力奔跑着，一直跑到了山坡上，才回头看了一眼阿黄，阿黄在心里喊到：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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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根据真实事件改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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