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来

作者:边志伟

我住在一栋二三十年的机关宿舍里，面对着混浊的东江。楼下有一条晨满昏竭的小溪，时时散发出恶臭。周围找不出一处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除了窗外五百米处的一座寺庙，每天用晨钟暮鼓和幽远的梵音安慰本不平静的内心。

因此下了班后，我总要漫无目的地乱走，以一种逃世的姿态，放下所有的束缚，离开海关大道15号，离开海关大道，离开港口大道，去到不知名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会发现我的足迹，只有一个身影到处飘荡。

我看到了什么呢？

我看到汽车飞驰而过卷起漫漫灰尘，水果摊老板手里的钱被吹掉，一个母亲连忙用手捂住孩子的口鼻，那个孩子的眼睛是那样的明亮澄澈。

我看到一群脸色黝黑的摩的师傅正在疲惫地搜寻顾客，而其中有一个满脸青涩的小伙子，他的摩托车是那样的破旧，他的身影是那样的单薄，我看着他，最后消失在红绿灯的街角。

我看到烤地瓜的老人正低头数着一沓零钱，嘴角的烟已烧到尽头，几个地瓜耷拉着脸孤孤单单地看着人来人往。

……

一股刺鼻的尾气让我连打了两个喷嚏，不等我反应过来，大货车带着一串黑烟绝尘而去。

十字路口，少数人和摩的不等绿信号即直冲而去，是那样的急迫，那样的焦虑。

身材曼妙的女郎衣着暴露地走在街心，尽情地陶醉在繁华热闹的尘世，夜色渐渐降临，喧嚣从未停止。

我想走出这片喧嚣，却发现已身在繁华的中央。我想原路返回，却已辨不清来时的路。

于是我继续前行。

汽车的远光灯和喇叭声粗鲁地将人赶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疾驰而过的摩托车随时有可能撞上转角而出的老人。

斑马线上的行人正小心翼翼地让行不遵交规的电瓶车。

夜色中，就这样，走啊走，逃啊逃，我又回到了港口大道，回到了海关大道，回到了海关大道15号。

“哔——”，门口一辆摩的向我示意，我仔细一看，是那个青涩的小伙子，像个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