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家的斑鸠把窝垒,哎咳哎咳咳,哎咳哎咳咳,家家都有一双双筷,就我平娃抱着枕头睡,哎咳哎咳咳,哎咳哎咳咳……
杏花掩映的天河村,阳光暖暖地照着一排排人家,一条小河穿过村庄,流经平娃的家门口,走过的人们听见平娃自编自唱的词,说傻平娃又开始思谋结婚了。
平娃,三十多岁。有好事者问三十几啦?平娃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属虎。
平娃以前是不傻的。18岁那年,他和爹妈出村卖西瓜,爹开的破三轮在横穿省道时被拉煤车撞了,爹妈当场死亡,平娃却毫发无损,只是傻了!
从那以后,平娃在村里人的帮助下长到现在。平娃虽然傻,但有一身好力气,所以就成了大家农忙时争抢的帮工。
除此之外,平娃还有一个重要身份,就是村里人办红白喜事的“后厨大拿”。这个“大拿”的主要工作就是倒泔水、打碳,烧热水等,那营生干得叫个干净利落,叫人省心。
每逢有红白喜事,不用东家亲自叫,平娃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跑来了,东家也热烈欢迎,说平娃你给咱好好干,咱们好好吃油糕!
平娃傻呵呵地点点头,一声叔,一声婶儿地叫得东家心里舒坦。
在后厨,做席的大厨和打下手的女人们喜欢在得闲的功夫逗逗平娃。
“平娃,给咱唱个哇!”
“平娃,唱个哇,咱也好上他星光大道。”
起先,平娃不想理他们,后来经不住逗,就扯开嗓子唱了。什么想亲亲,什么甜蜜蜜,平娃张嘴就来。你还别说,傻乎乎的平娃唱起歌来有模有样。
“不是傻子吗?这咋能是傻子呢?”有参加红白喜事的外地人听见平娃唱歌,难以置信。
“平娃,今天的新媳妇袭人不?”在一家办喜事的后厨,女人们又打趣平娃。
“袭人!”平娃笑着说。
“给你也说个媳妇哇!平娃你要不要?”
“要!”平娃笑得更厉害了。
“为啥要媳妇啊,要那没用。”
“有用!有用!”平娃手舞足蹈起来,一只扯开的袖角呼沙呼沙的,接着他就放开嗓子唱开了: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我家的斑鸠把窝垒,哎咳哎咳咳,哎咳哎咳咳,家家都有一双双筷,就我平娃抱着枕头睡,哎咳哎咳咳,哎咳哎咳咳……
“平娃不傻呀!”
“谁说平娃傻了?你看人家也知道娶媳妇为睡觉,一个人过得孤单。”
女人们笑着,有的竟然笑出了眼泪,看着手舞足蹈的平娃,抬起手擦眼角。
“那结婚照真好看!”平娃指着院子拜天地的地方说。
“你想要?”女人们问。
“嗯,想要!”平娃说着就歪歪扭扭跑上去扯结婚照。
“平娃!”众人慌得赶紧拦住了。
“我想要!我想要!”平娃挣扎着继续上前扯,被东家骂了出去。
自那以后,平娃落下了个毛病,谁家办喜事,他就抢人家拜天地挂的结婚照。弄得村里人红白喜事再不敢叫这个“后厨大拿”了。
一下子,平娃落寞了许多,把自己关在家中不见人。人们经过平娃家门口,常常会听到那一段他自编自唱的词。
天河村的杏花开了一年又一年。
平娃家门前的流水哗啦啦流了一岁又一岁。
有很多故事在这里生长,又在这里消亡。
唯有平娃的歌声,经典般地提醒天河村的人们,他想要个家。
在杏花开得最盛的一天,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听见平娃歌声的村人们开始互相询问了。
“你这几天听见平娃唱歌没?”
“有阵儿没听见了。”
“老长时间没听见了。”
“走哇,去家看看平娃!”
三五个男男女女聚在一起,推开平娃家的门,踢踏杂乱的脚步把屋檐下住的一对斑鸠惊得飞远了。
进来的人们看见平娃躺在炕上,旁边滚着一个空药瓶,几只老鼠从炕上跳下来瞬间钻进了洋柜底。
这一幕,把众人吓得都说不出话。
平娃死了!
平娃的双手紧攥着一张纸放在胸脯上,有胆大的人跳上炕取下纸,众人翻过一看,是平娃的一张照片和一张泛黄的印有女明星的明信片并列的紧紧粘在一起。
照片里,戴着红领巾的平娃笑得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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