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寻者
“话说墨子眉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年他在留声河畔可谓是一战成名,大败离怨谷剑侠之后林若,闯荡江湖,为民除害,此人过处无人敢作乱,可谓是侠客的典范。可悲就悲在此人情路坎坷,倾慕南江沐家之女璎珞,天下皆知凡沐家之女必于皇宫归所,恩怨情仇就此开启……。”那人是一先生,年约四十,手持一把折扇,缓缓启齿,把这驿站茶铺当成了讲书的茶馆。众人却也听得津津入味,有人感叹英雄难过美人关,有人被墨子眉的痴情感染。三十年了,很少听到有人提及墨子眉这个名字,虽曾听父辈提及,也是一晃而过,无人知晓此人何去处。
此茶铺开在荒野之中,旁边便是两三马厩,茶铺则是木板相遮,上面散落些茅草,最醒目的倒是一面旗子,远看灰黄,近看却是上面布满了黄沙,遮了眼,旗上端端正正的写着茶字,在风吹日晒下险些也失了墨色。茶铺靠着荒岭,平时多为冷清,却是今日,布衣折扇的说书人倒是添了几分活气。
忙着赶路的行者在喝了几碗茶后,不情愿的随车队离开。随着那人将故事讲完,茶铺的人也所剩已无,他合上折扇坐了下来,小二前来添茶故意打趣道:“风先生不如就留下来说书好了,每天倒是能招不少客人呢!”
煮茶的老板听见了,走过来呵斥道:“风先生留下来,你开工钱啊?”
小二顿时没了声音,拎着茶壶躲着老板走到茶铺的另一边,撇着眼偷偷看着自家老板。
茶铺老板在那人旁边坐了下来,轻声问到:“先生可否寻到所寻之人?”
风以叶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却是寻到了,也是没有寻到。”
老板停滞思考了一下又问到:“可还继续寻了?”
那人抚了抚胡子笑了笑:“我即受人所托,便会忠人之事。”
“先生若是有需之处,吩咐便是,我既受先生之恩,便会忠于先生。”老板起身作揖道。
风以叶连忙拉着老板坐下,说道:“不必如此,当年之事也是无心为之,不料苦了你一届书生隐居山野。”
茶铺老板眼含泪光,怕是又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十几年过去了,他身上早就没了书生之气,多了些匹夫的乡野之味,可见岁月蹉跎,不留情义。
“先生这次经此处可是去那留声河畔?”茶铺老板收了收泪水,启声问到。
那人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喝完面前的茶水准备离开。
“先生等一下。”老板急促的声音拦住了那人的去路。
只见老板手中拿着一件黑色毛状衣物,极为小心地送到风以叶面前,说道:“虽刚刚入秋,这到了夜里却是十分湿寒,先生还是带上着披风赶路吧,上次一别,本以为不久便会相见,备下这披风赠与先生,不料再见已是今日,望先生不要嫌弃。”
那人笑了笑,便接过披风,说道:“这披风我收了,来日再见!”
老板听见先生把披风收下,心里藏着丝丝欢喜,等回过神来,风以叶早已骑上了马远去,于是他便大声喊道:“先生保重。”只见一马一人消失在这山林之中,剩下一团团的烟雾和驻在原地的茶铺老板。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老者声音:“老板有酒吗?”这个声音不缓不慢,轻快中又带有几分慵懒,像是刚刚睡醒,他当然不知道在他来之前,这个小茶铺有人又讲起他的陈年旧事。
茶铺老板转过身打量着此人,一身白衣,腰间挂一葫芦,满头的银丝如蛇般在头顶盘绕着,眉目中倒是透露出几分和气。然后老板上前招待着:“客官,我这是茶铺,要不您还是喝点茶吧?”
老者一听皱了皱眉头,不肯妥协的问道:“真的没有酒吗?”然后从腰间拿起酒葫芦,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遗憾。
老板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却又不知在哪见过,于是就说道:“您要是非要喝酒,我这只有自己酿的桂花酿,给您斟上一碗!”说着便起身走到茶铺后面的石山脚下,敲了敲,拨开石头,从中取出一坛老酒,掀开闻了闻。然后端过来,给老者斟了一碗。
老者闻着酒香,便满足的点了点头:“不错,是好酒!”
喝完一碗,老者脸上露出惬意,再去端碗才发现碗里空空的,这时,他不怀好意的看向抱着酒坛的老板,在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眼里却变成了乞求之意。
老板本着怜悯给了他一碗酒,不料此人不肯罢休,他倒是死活不肯倒这第二碗,等老者拿出银两放在桌上,老板还是不肯放下酒,心想每次自己喝的时候都不敢喝太多,怕让着老头把这好酒给糟蹋喽,紧紧抱着酒老坛退了两步,生怕老头抢了去。
老者眉头一簇,生出前去抢酒的念头,嘴角便露出狡诈的笑。这时,只见一阵风吹过,白影一晃,只听见老者留下一句话:“这酒我就收了,哈哈。”
茶铺老板听到这话后,心头一滞,看了看空空的手,又瞧了瞧那人留在桌子上的钱袋,无奈的擦了擦从额头滑落的汗,顿时紧着的心也变得舒缓。
江湖看茶,永远瞧不清来人底细,若是没有足够气力,就少几分招惹,安身立己罢了。
远处老者正欢喜的抱着那坛抢来的桂花酿喘着粗气,嘴里还呢喃道:“哎呀,真是老了,想当年从离怨谷拿了一壶酒,被追了十多里,气都没喘一下,这把老骨头真是不中用了,还好那老板没有武功,要不然就可惜了我的好酒。”
老者席地而坐,将酒至于身旁,解下悬在腰间的酒壶,伸手去拿酒坛,却发现酒坛不见了,反而出现一个素衣少年,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酒,眼睛笑眯眯的看着老者说道:“老头,你可知道留声河怎么走?”
老者看到自己刚抢来的酒被一个无名小辈给抢了去,心里生出几分不悦:“不知道,把酒还我。”于是伸手要将酒坛拿回,却见少年手一动,躲过老者,却不小心将酒洒了一些出去,老者闻着酒香,可惜的看着地上的一片潮湿,抬头恶狠狠的看着少年,手中却没了动作,怕自己一动,那少年再将自己好不容易抱着走了这么远的酒都给洒了。
少年见老者如此惜酒,就打趣道:“你告诉我留声河怎么走,我就把酒还给你,要不然……”说着便做出要将酒坛摔在地上的姿势。
老者着急的说道:“我……我……我带你去,你别……”老者看着少年手里的酒坛嘴里的话说的也有几分不清楚。
少年一听老者愿意带自己去留声河,便收回了要摔酒坛的手,笑了笑,说道:“走吧,老头。”
老者则一脸不情愿的收起酒壶,撇着眼看着少年怀里的酒坛,虽然自己也是要去那留声河畔,但被人威胁着总是有些不舒服。
一老一少的两个人并肩走着,倒是显得格外有趣,一个一直偷瞄着酒坛,寻机要把酒坛抢走,一个死死的抱着酒坛,怕酒坛被抢,没人给自己带路。不时的两人四目相对,还能擦出几分火气。
薄暮微晕,等三两时刻,最后一丝光影也消失殆尽,老者,埋怨的停下脚步,说道:“我累了,不走了,哪有大晚上还赶路的?”说完便甩了甩衣袖,依着旁边的一棵树坐了下来,看着是怎么也不肯走了。
少年却转身离开,老者一看少年要离开,有几分想要留住他的意思,也有几分不要理睬他的想法,经过思想抗争,留住他要回酒的思想倒是占了上风,可抬眼却早已寻不到少年,他只好无奈的撇了撇嘴,想着自己要是叫住他就好了,说不定他就把酒还给自己了,这个可恶的小子,下次在逮着他,有他好看,心里不知又骂了那个臭小子多少遍。
可不一会儿那小子就回来了,抱着一堆树枝,走到老者面前,生起了火,老者眼睛盯着少年身旁的酒坛,快要流出了口水。少年见状,就招呼老头把酒葫芦拿过来,于是老者极其谄媚的将酒壶递给少年,看着少年将酒倒进去,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拿回酒壶的老者,紧紧的抱着,生怕再被谁夺了去。少年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取出一块饼,看了看老头,倒是掰了一半递给他。
老者接过少年的饼露出几分欣赏之色,开口问到:“你去留声河做什么?”
少年吃着饼没有回答,反而问到:“你去过离怨谷?那里漂亮吗?”
“当年我也就去过一次,那次太着急了,偷了酒就被追出来了,风景倒是没看几眼。”老者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
“去离怨谷偷酒,这事恐怕没有人做的出来吧?”少年漫不经心的说着。
但此时老者却是有些羞红了脸,拿着酒壶喝了两口酒,让脸上的红晕显得更自然。
离怨谷老者倒是没有多少回忆,倒是那留声河畔残存的丝丝缕缕仍旧是他心中的一个结。因为留声河是去南江的必经之地,紧挨着离怨谷,是他第一次见她的地方,也是她的归所。
当年留声河雨美人,落叶红尘与江共染,江湖墨眉枫林归隐,众人只传他为情殇,却不知他落坐于哪片山林。三十年不闻其声,三十年难寻其踪。想到此,他叹了叹气,对着少年说道:“那离怨谷也是嘈杂之地,像你这少年还是别去为妙,就在留声河畔赏着美景,行舟离开罢了。”
“美景?听说留声河早就空空无是非,但愿真有你口中的美景!”少年听到老者的规劝有几分不悦。
“我说老头,你好像知道的蛮多的,那你可曾认识沐咸?”少年又问道。
老者听到此名先是一愣,然后故作镇静的说道:“江湖谁人不知南江沐家唯一的公子,当年也算是风流一世,剑仙为名,不过可惜在他英年早逝。”老者说完捋了捋胡子,眼神中带着几分惋惜,他归隐时曾收到来信说其已逝,心中也是一惊,当年对那小儿郎一见如故,却没想竟也随她去了。
少年听到此冷声笑了笑:“愚者之论,老头,你白活了这几十年。”少年心想:以剑仙相称,他怎配的上,遗妻儿于乱世,自己倒是逍遥。
老头一听,便起了急脾气:“你这小毛崽子,老夫我行走江湖,还没有人敢这么说我。”伴着几分酒晕上头,老者气呼呼的和少年动起手来,少年竟一点不示弱,招招都可化解,虽然结果是衣衫破裂。
后来老者总是抓不到少年,也就失去了耐心,冷喝一声,甩了甩衣袖,依靠着树干睡了起来。少年见老者没了动静,也坐在火堆旁闭着眼睛,毕竟再打下去自己讨不到多少好处。
第二日,天色微亮时,少年睁开了眼,却见自己依着树,后背酸痛,起身活动一番后,发现已没有老者的踪迹,只有昨日的火堆还残存着几缕轻烟。
少年看了着四周,确定他们昨天的方向后也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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