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菱从神医坡到京城用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
陈菱是陈家老四,与弟弟陈芰是双胞胎兄弟,二人长相酷似母亲,容貌秀丽,被京城人戏称为:双凤凰。其父亲陈虎马上出身,战功赫赫,被封为“白虎侯”更是赐婚与华阳郡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孕有五子,除陈菱、陈芰外,还有嫡长子陈芥。陈芥酷似父亲,武艺高超,刚束发便随着将军南征北战,立下军功。二子陈苒长相清秀,喜爱读书,七八岁便名动京城,十五岁时参加科举,名列前茅,殿试时,皇上见之大喜,提名为探花,一时风光无限。
三子陈荣高大俊朗,而且聪慧过人,只因其长兄太过出色,竟养成了不露山不露水的性子,极为沉稳。陈菱陈芰虽为双胞胎兄弟,性子却全然不同,陈菱坚定,陈芰跳脱。且陈芰从小跟随母亲生活,母亲见其可爱,便充当女孩来养,抚慰无女之心,陈虎虽感不妥,却见大子,二子争气,便将其放到一边。陈芥等人更是想着护弟弟一生,对陈芰宠爱有加,便养成了陈芰不管不顾的性子,十分骄纵,除了听三哥的话,其他人的全当耳旁风。
陈菱则是体弱多病,从小会吃饭的时候就吃药,陈家看他对医书极为感兴趣,便送他到太医院跟着太医长方大人学习,机缘巧合,当时,方大人的师父马神医在宫中为皇后调理身子,见陈菱聪慧过人,便见猎心喜,起了收徒的心思。陈菱自是一口答应,回家与父母商量,父母原本不舍,因为马神医虽医术高明,却不喜京城繁华,所以他打算领着陈菱到千里之外的神医坡。但陈菱年龄虽小,心思却十分坚定,陈氏夫妇拗不过他,便随他去了,谁知这一去就是五年。五年发生了很多事情,陈菱学有所成,且身体在师父的调养下也是一天好过一天。陈茜也已到了加冠的年龄,且由父母做主,娶了林家的小姐秀儿为妻,陈菱就是为了兄长的婚事才匆匆从千里之外的神医坡赶回来。
陈菱已有五年未见亲人,心里自是忐忑不安,当时他一心想要跟着师父离开,未考虑父母也需要自己陪伴左右,虽有长兄和弟弟尽孝,但从父母频繁来信的行为可见父母对自己不能在其眼前长大,也是颇为遗憾的。他在马车上坐立不安的,一会儿掀开帘子要水喝,一会儿就嚷嚷着喊饿,一会儿又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瑞儿是他从林家带到神医坡的贴身侍从,对他的心思知道的一清二楚,见自己的发呆,便呵呵的笑到说:“少爷,是不是想家了?”
陈菱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瑞儿晃着头说:“少爷,你想什么,我可一清二楚呢。”
陈菱听了此话甚觉得好笑,歪着头问到:“哦,那你说说,本少爷想什么呢?”
瑞儿摇摇手指,笑着说:“少爷呀,肯定是想自己走了这么长时间,夫人、老爷、大少爷他们肯定更疼五少爷,您是想着争不过五少爷了才觉得难过的。”
陈菱撑不住扑哧笑起来,用脚尖踢了踢瑞儿骂道:“就你话多。”
瑞儿见陈菱笑了,便嬉笑着挤到马车上面说:“少爷,那你说我说对不对?五少爷现在肯定和您一样好看,夫人不知道怎么疼他呢!”
陈菱一边笑一边说:“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等到了家我就把你送给老五好了。”
瑞儿嘀咕道:“我才不要呢,我才不想和枫儿在一起呢。”
枫儿是瑞儿的胞胎弟弟,是陈家的家养子,一人伺候陈菱,一人伺候陈芰。瑞儿的一番话当让陈菱回忆起了在陈家之事。陈菱陈芰为双生子却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起,陈菱嘲笑陈芰性子弱,陈芰便嘲笑陈菱身体弱,二人为争宠更是无所不用其极,陈菱有什么,陈芰必定也要有什么,反之亦然。小儿吵架极为可爱,尤其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孩童更是如此,瑞儿和枫儿见其主子不和,二人也开始闹起了矛盾。所以当陈菱陈芰吵闹时,瑞儿枫儿便在旁边助阵,惹得大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陈菱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和陈菱可谓当朝大孝子了,彩衣娱亲这个传统让他们发扬光大了。
这一路想,一路笑,转眼间,半个月过去了,陈菱到了京城,也从马车换上了轿子。陈家是在京城北边,与李家两家占了整整一条街,李家也是官宦人家,且两家为世交,李家儿子李珎更是与陈家老三私交甚密,只是最近因为皇上渐老,陈李两家站在不同派系,二家相互才颇有微词。
陈菱又坐了半天的轿子才来到家门口,门口蹲着两个张着大嘴的大狮子,狮子身上挂着用绸子结好的红花,不常开的大门口现在也是大开着,人来人往的,热闹非常。陈菱还未下轿,就见自己的母亲和三位兄长在门口张望。
陈菱一见母亲,眼圈就红了,没有等轿子停稳就跳下来跪在了母亲的前面说:“母亲,我回来了。”
陈夫人将陈菱搂在怀里,大哭道:“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陈菱也是扑在母亲的怀里哭泣不止。
陈茜等人忙劝住了母亲和弟弟,说:“娘,快回家吧,四弟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肯定累了,让他先去休息,等缓过来了我们再好好团聚。”
陈夫人忙收起眼泪,把陈菱扶起来,笑着说:“看我,菱儿辛苦了吧,快回家。”又连声说,“老大,吩咐丫鬟快去准备衣服和沐浴的水。”
陈荣在旁边说:“放心吧,母亲,大哥早就打点好了。”陈夫人点点头。
陈芥似乎有些不放心不放心,领着小厮去查看了。
陈菱拥着母亲进了大门,抱着母亲手臂摇晃着说:“刚才还累呢,现在看见母亲了就一点也不倦了。”
陈夫人笑着说:“就你嘴甜。”
陈菱环顾四周,见没有陈芰,疑惑地问道:“哎,二哥,老幺呢?我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了,他怎么也不会接我了。”
陈苒笑着说:“三弟,你看,我就说老四回来了第一句话就是找老五,他们哥两关系最好了。”陈菱听了连忙说:“二哥,你可别这么说,我和他关系才不好呢。”
其他人想起来两个小儿吵架时候的场景都笑了,陈夫人转头笑眯眯的看着他,陈菱也是想起自己小时候的蠢事,脸有点发热。
陈荣见陈菱窘迫的样子,连忙说:“二哥,你就不要打趣小四了。”又转头对陈菱说,“老幺呀,他前两天闯祸了,父亲罚他去相国寺抄经书了,今天应该就能回来了。”
陈菱幸灾乐祸的笑着说:“这老幺出息了,闯什么祸了?”
陈夫人板着脸,抚摸着陈菱的手说:“菱儿,你弟弟呀不争气,你可不能像他这样。”
陈菱知母亲最疼老五,今天说这句话可见闯祸不小,连忙问到:“怎么了?老幺怎么惹到母亲生气了?让三哥好好管教管教他。”
陈苒听了这句话说道:“老五这段时间确实欠教训。”
他们几个说着笑着,走到偏厅坐好,早有丫鬟将准备好的茶果,点心端上来。陈菱一回家便原形毕露,不好好坐着,脱了鞋滚到了陈夫人的怀里,陈夫人也是抚摸着他,心肝宝贝叫着。转头吩咐道:“荣儿,你四弟身体不好,吩咐下去晚饭不要太过油腻。”
陈荣答应着出去了。陈菱连忙跳起来说:“我好了,母亲你看我好多了,师父说我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了。”
陈夫人上下打量陈菱,发现其气色很好,与之前去的伶仃小儿有天壤之别了。陈夫人忍不住又要落泪了,陈菱连忙又滚到母亲怀里,撒娇打滚逗母亲开心。陈苒也劝道:“四弟大好,母亲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好好的又落泪了?”
陈夫人用手帕擦擦眼角,笑着说:“我这是高兴的,老四身体大好,倒是和老幺越长越像了。”陈菱故意不高兴的说:“谁和那个闯祸精长得像?我可比他好看多了?”
陈夫人搂着他,笑着说:“是是,我们菱儿最好看了,不管那个小冤家了,尽天惹我生气,还是我菱儿最贴心。”
陈菱看陈苒在一旁偷笑,歪头看着他说:“二哥,老幺到底闯什么祸了?”
陈苒放下手中茶杯,叹了一口气说:“老幺不是被选为六皇子的陪读的吗?”
陈菱点点头说:“这不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怎么现在说起这个了?”
陈苒叹了一口气说:“老幺进宫读书,和梅家小子整日厮混在一起,这梅家小子也是不省心的人,整日舞枪弄棒的,最不喜读书,也是因为长得受看被四皇子看中当了陪读,这两人把皇宫搅得鸡飞狗跳的,太傅都气晕过很多次了。近日,梅家小子不知道从那个混账口中听说了青楼,竟然带着老幺跑去青楼了,老幺回家后不敢进我们,想要偷偷溜回家,谁知父亲竟然正好碰到,他一身酒气和脂粉气,父亲气的差点动家法,还是母亲劝住了,让他去相国寺抄写经书当作惩罚了,梅家小子最近也没有来找他,可见也是家中发现被惩罚了吧。”
陈菱听了津津有味,大笑着说:“梅凤真是白瞎了他的名字了。”
陈苒笑道:“可不是,他们两个还真是一对冤家,这是生在我们这样的家庭,这要是小门小户的,还盛不下他们了。”
陈夫人板着脸,不高兴道:“有哥哥这么说自己弟弟呢?他这是年龄小,小孩子家家贪玩很正常的。”
陈夫人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带着一阵风就扑倒了陈菱的身上,笑道说:“我就知道你回来了。”
陈菱嫌弃的把他从身上拔下来,说:“老幺,别碰我,一身的灰尘。”
陈芰爬出来拍拍自己身上,吐了吐舌头,不高兴的对陈夫人说:“娘,你看四哥就是不疼我,还嫌弃我。”
陈夫人抬手为他擦擦额头的汗,笑着说:“过来,娘疼你。”
陈芰跪在炕边,抱着陈夫人的腿,说:“还是娘疼我。”
陈苒对陈夫人说:“娘,你让他们哥两站在一起,看看能分辩出来吗?”
陈夫人忙推他们两个一把,说:“对对,快去。比一比。”
陈菱和陈芰都不情不愿的站在一起,两个人互相翻了一个白眼,倒真的是一摸一样,两人容貌秀丽,姿态挺拔,真真玉树兰芝,自成一道风景。陈苒不由得喝其彩来,见陈荣走进来笑着说:老三,你能分辨出来吗?陈荣只是站在一旁点点头笑了笑并未说话。
陈夫人拉着两个人的手说:“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老五眼角有颗红痣,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老四是没有的。”
陈苒等人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之前倒是从未注意。陈菱陈芰也是没有注意到这点,陈芰性子急,叠声让丫鬟拿镜子来。
陈荣笑着说:“这下两个人可就好分清楚了。”
陈芰拿着镜子不高兴道:“我这儿什么时候长了这个劳什子,老四为什么没有,太难看了。”他把镜子撇在了一边,独自生闷气去了。
陈菱幸灾乐祸道:“肯定是青楼的姑娘给你点的胭脂,擦不下来了。”其他人听了都笑起来了。陈芰听了更是气呼呼的,骂道:“你们都欺负我,我再也不理你们了。”说着就往外跑,还没有跑到门口就看到陈虎领着陈茜走过来,陈虎看到陈芰毛毛躁躁的就气不达一处来,骂道:“干嘛去?这么大了一点也不稳重。”
陈芰本身并不怕陈虎,但最近闯祸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他连忙停住脚步,低着头没有说话。陈虎哼了一声,甩手进屋了。陈茜拍了拍陈芰的头,陈芰只好不情不愿的也跟着进去了。陈菱一看父亲进来了,早就跪在地下,说:“儿子拜见父亲。”
陈虎点点头,说:“起来吧。”
陈菱低声说:“是。”
陈虎坐在陈夫人旁边,陈夫人亲手为他捧一小盅茶水,陈茜等人垂着手站在一旁。陈虎慢悠悠的吃茶,沉声道:“菱儿,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
陈菱上前一步道:“启禀父亲,师父说孩儿已经学有所成,不用再去了,过段时间,孩儿打算接师父过来方便照顾他老人家。”
陈夫人笑着道:“好好,不走就好。”
陈虎也点点头,道:“那菱儿有什么打算吗?”
陈菱有些为难道:“父亲,孩儿不想进庙堂,只想逍遥江湖。”
陈虎沉吟不语,陈夫人不高兴道:“怎么?我两个儿子为你都为你争光了,你还不满足,连老幺都被你送到宫里去了,你还想要我的小四?陈虎,我告诉你不可能。”陈夫人越说越生气,陈茜等人还未去安慰,陈虎就连忙说:“夫人,误会了,我也是想现在朝廷这么混乱,太子和三皇子争斗不休,陈家肯定是支持太子的,但权势之争,风云变幻,有茜儿和苒儿两个帮我就可以了。小四这个决定也是正好我心意的。菱儿。”
陈菱忙应着答道:“父亲。”
陈虎看着他道:“菱儿,说说你的打算吧。”
陈菱低声称是,将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父亲、母亲在上,孩儿自幼跟随师父学医,在神医坡见过许多次的生离死别,很多人因为生病而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师父常说医者仁心,我就想在京城开了小的药观帮助那些吃不起药看不起病的穷苦人家,而我所求的不过一日三餐温饱而已。”
陈虎点点头,道:“医者仁心,陈菱,你有这样的想法总算没有辜负你师父的淳淳教诲。好,既然如此,老三,还有老幺,你看看你四哥,再看看你,至于你,你也别去宫里给我丢人现眼了,我已经上了一道奏折,请求皇上免了你陪读之名。哎,我陈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们两个等你们大哥的婚事结束了,就帮着小四去整这个去吧。”
陈荣连忙答应着,陈芰不高兴小声嘟囔:“你还不是什么都不会,我至少会背三字经呢。”
陈虎大声呵斥道:“陈芰。”
陈芰慌忙答道:“是,父亲。”
这时,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丫鬟来报:“老爷,夫人,四少爷的热水和衣服已经准备好了。”陈虎点点头,对陈茜等人说:“你们都去忙吧,我和你母亲这儿没有多少事。菱儿好好休息,对了,夫人,菱儿还在之前的房间吗?”
陈夫人还未开口,陈芰就连忙说:“爹,我和四哥我们都多大了,我可不和他在住一起了。”
陈夫人笑着说:“不是,菱儿住在了芰儿的旁边,再住在一起,我怕他们两个把房屋都掀了,瑞儿,枫儿也不是省心的东西。”
其他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陈虎也是笑着点点头,他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了,问道:“荣儿,你还在跟李家小子有来往吗?”
陈荣低着头没有回答。陈虎不高兴道:“你以后不许再跟他有往来了,他们李家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陈夫人也附和道:“荣儿,我知道你和珎儿关系好,我们陈家有五个儿子,但他们李家只要李珎一个嫡子,你让李家人怎么办,荣儿,我这几个儿子中你是最聪明的,你知道分寸的。”
陈荣抬头想说什么,张张嘴却没有说出来,只是低头应了一声是。陈菱觉得有点奇怪,转头看了陈芰一眼,陈芰向他眨眨眼,用口型说:“回去再给你说。”
陈虎没有管他们兄弟两个的挤眉弄眼,挥挥手说:“你们下去吧,我和你母亲说说话。”
陈苒等人答应着,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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