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邻居家有一位姐姐,是跟着母亲嫁过来的,也就是俗话说的“拖油瓶”。她母亲对她很冷淡,继父对她不闻不问,快三十岁了还没有嫁人,每天去地里帮干农活,周围的人都觉得她有点神经质,不愿意跟她过多交往。
她很喜欢来我家,每天晚上吃完饭都会来我家坐坐,跟我妈聊天。我印象中的她是个很温和宽厚的人,说话慢声细语的。通常她来我家时我们还在吃饭,我妈每次都会客气地问她“吃了没”,然后叫她坐。我们吃饭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看电视,偶尔聊一句农活上的事或者是电视上的剧情。饭后我们坐在一起看电视,聊一聊家长里短,她偶尔会说一些自己的事情。有一次说到读书的事,她说她是读过初中的,我爸很惊讶,我也很惊讶,因为在那个年代女孩子能读完初中是很厉害的,她腼腆地表示:“是啊,我读过初中的,当时成绩还不错。”由此,我对她的印象又多了一个——是一个还比较聪明的姐姐。那时候觉得她的腼腆是傻气,略大一些之后又觉得是谦虚。
其实我对她的整体印象都还不错,觉得她是一个相处起来让人很舒服的人,至少我作为孩子是这样认为的。她从来不会因为我是孩子就忽视我,我跟她讲话都能感受到她的认真。她问我读几年级了也都会记得,不像有些大人纯粹是客套,完了转头就忘!
有一段时间我感觉到她心事重重的,她跟我妈说到她的终身大事,具体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她的忧伤和沉默。这件事之后我知道了她过得并不开心,从此,我对她就多了一份善意,我总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伤到她了,让她更加不开心。不过,小小年纪的我其实还不能理解她的痛苦,不清楚她的困境以及可能时不时涌上来的绝望。
这样“夜夜到来”的日子持续了一两年吧。我弟有一次还说:“她怎么老是来我们家!”我妈就说他了:“人家来家里玩都不给啊?”我弟就不说什么了。我对她每晚的到访除了感到有些奇怪,其他的倒没什么。
有一晚,我妈跟她嘀嘀咕咕地聊天,我偶尔听到一两句,什么“条件不错的”、“人好的就定下来”,我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第二天一位伯娘来家里,跟我妈聊起她,说男人是个鳏夫,三十出头的年纪,结婚几年老婆生病去世了,也没有留下孩子;男人自己是做生意的,家里也有钱;还说年轻的时候男人就喜欢这位姐姐的,只不过当时姐姐家里不同意,男人还等了姐姐两三年,后来姐姐家里还是不同意,男人就娶别人了。伯娘走了之后我特地问了母亲:“王家姐姐要嫁人了吗?”(那位姐姐继父姓王,她随继父的姓)我妈说:“是啊!”我心里就开心起来。这之后的几天,她果然轻快了许多,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又过了几天,就不见她来家里了,我问我妈,我妈说她已经嫁人了,跟她老公回家了,我就不再问了。
后来,我听我妈跟伯娘聊天知道,她结婚之后不久就怀孕了,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现在事事顺心,过得很好。知道她过得好我就高兴了,觉得上天总算待她不薄,给了她个圆满的结局。
此后,我就一直坚信她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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