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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封小说《老来子》第十七章

冰封小说《老来子》第十七章

作者: 冰封文集 | 来源:发表于2019-08-13 01:37 被阅读9次

                        老来子

      ——冰封(李树平原创作品)

                      第十七章

        在家里周金宝有着如同少爷一般的待遇,他有呼风唤雨的本领,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稍有不满就“哭闹耍赖”,能办到的父母都会尽量满足;也有着仿佛皇帝一般的权利和霸道,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稍受限制就发起脾气来,大家都尽力忍让、包容,他为所欲为。

      “老来子”成了他在家里最好的护身符, “年龄小”成了他调皮时的借口,“不懂事”成了他犯错时的理由。过分的包容就是放纵,过分的疼爱属于溺爱。周有清听过这句话,可惜他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总认为,孩子懂事的多少与年龄同步,时间道了,自然水到渠成。其实他成了儿子躲过惩罚的挡箭牌,成了儿子逃避责任的避风港,成了儿子区分是非善恶、明白事理道路上的一道障碍……在儿子的成长道路上早已种下了“祸根”,埋下了“地雷”。

          匆匆时光如流水,一去不复返。过日子就好比人走路,身后留下的是过去、是回忆,摆在前方的是未来、是希冀。人走路可以转过身去,但过日子却不能。恍惚间,又过去了六年。饭后,周有清出去散步,习惯性的走到村口那棵大青树下,坐在树荫里。他觉得树干又粗了一圈,也高了很多。枝叶比以前更繁茂、更密集了,树荫也比以前更宽广。他背靠着树干坐在树根上,闭着眼睛回想着这些年,这些事。先是儿子的出生,之后是父亲周大军去世,后来又送走了母亲罗凤珍……现在胜楠都已毕业,若楠正在读初三,继楠上初一,连金宝也进了学校,读了一年级。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真是光阴似箭,时光难留!他喊叹道。情不自禁哼起那句歌来: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

      正在周有清哼着歌儿,感叹人生之时,走过一个人。他中等身材,一身笔挺棕色中山装套在身上,更显得有几分消瘦。五十上下年纪。脑门以上至头顶都是光凸凸的,太阳穿过叶缝照在上面,亮闪闪的,散发着智慧的光芒。四周长着点稀稀疏疏的头发,真是有点“边上大草原,中间戈壁滩”的味道。紫檀色的面孔,高高的鼻梁上压着一副厚厚的老花镜。一双慧眼嵌在深邃的眼窝里。胸前口袋上插着两支刚笔。浑身上下显示出长者的风范,流露着文人的气息,散发着一股学究气味。

      这人正是周家堡村小学里唯一的一位老师——郑文渊,郑老师。周家堡的人有的当面尊称他为“郑老”和“郑老师”,也有的人背地里偷偷喊他“老郑”或“郑老头”的。

        由于周家堡学生人数不算多,读完三年级就得到田家坝的安康完小学习,所以学校每年都是两级同班制教学。郑老师既是校长,也是主任;既教数学,又教语文,也教思想品德、音乐、美术和体育。是一位多功能的班主任,万能型的老师。他教学严禁,上课认真,为周家堡里教出一批又一批好学生,深受学生的欢迎,家长的爱戴。但周金宝例外,可能是他教学生涯中永远也抹不去的一次“败笔”!

        郑文渊走近周有清身前,看了看。开口说道:

      “这不是周金宝同学的家长吗?”

      周有清听到后急忙停下歌声,睁开眼睛,坐端正身子回答:

        “啊!原来是郑老师。是……是是,我是周金宝的爹,周有清。”

        郑文渊也走到树下,在一旁坐了下来。接着说:

        “我还打算抽空到你家里一趟呢,刚巧在这碰上你。”

        “郑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我家金宝在学校听话吗?”周有清又问。

        “听还算听,但是一不高兴老爱打架,欺负其他同学,胆子又大,成了班里的孩子王。虽然,目前其他家长也没有来反应情况,可我还是要和你说一说。”

        “哦哦!既然是这样,那我回去和他说道说道。”

        “谢谢你的支持、配合。”

        ……

        两人背靠大树,坐着聊了半天,才各自离去。

        回到家里,周有清把事情告诉了张洪英。没想到,张洪英听完,神情激动,火气冲天。开口大声喝道:

      “金宝!金宝!赶快给我过来,说说你在学校里干的好事。”

      院里玩耍的周金宝听到妈妈的叫喊,探头探脑的跑进来,站到一旁。

        “周金宝!你能了啊!才刚进几天,老师都快找上家里来了!看看你几个姐姐,人家都上中学,读毕业了,也没有惹过一点事!看我今天不挠你皮子!”张洪英口里叫骂着跑道屋外找了一根细条子进来。

        周有清赶紧拉住张洪英,说道:

        “洪英!你先别激动!先把棍子放下。”

        张洪英哪里肯听,执意要揍。周金宝连忙跑开,拉着爸爸的衣脚,躲在爸爸身后。但爸爸挡着感觉是安全的,仍然一副嬉皮笑脸。三人在屋内就像玩“老鹰捉小鸡”一样。

        终于,周有清一把抢下了张洪英手里的棍子。说道:

        “洪英,多大点事!你急成这样!”

        “说得轻巧,才进校门就会惹事!再不收拾,以后还不上房揭瓦啦!”

        “看你说得那么严重!不就是打打架嘛!谁家的小孩不调皮啊?不做错事,那还叫孩子吗?”周有清说得轻轻松松。

        “再说了,儿子在外打架也说明他是个硬骨头,不会受到欺负!这样也好,我可不想他整天被其他孩子追着打,软绵绵地,像个怂瓜蛋!只要金宝好好的,我就算整天在他身后帮他赔偿,替他给人登门道歉,我也乐意!”周有清又摆出一大堆道理。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张红英只好作罢。

        周金宝在父亲浓浓的关爱中,百般的呵护下成长着。一如既往的调皮捣蛋、放任霸道、为所欲为。在家里如此,在外面也一样。若是外出玩耍,看到果树,不管谁家的,都去摘几个果子,摇下一大片;碰上地里种着黄瓜、南瓜的,能摘的就摘下来吃了或带回去,不能摘的就掏出弹弓来,当成靶子似的打……总之,就像一只害虫一样,走到哪里,“灾害”就到哪里;如个幽灵一般,飘到哪儿,大家就头疼到哪儿……

        看着被糟蹋过的水果和庄稼,人们心痛惋惜。在背后骂骂咧咧、唉声叹气,有无可奈何的,当然也有找上门的。每次周有清都即时赔偿,进行道歉。但说得最多的还是那句——“孩子还小,不懂事,请大家原谅!”

        生气了周有清也会说道说道他几句,教育一番。但是周金宝要么就是左耳进右耳出,要么就像耳朵塞驴毛一样,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出去,只要他心里高兴,总会弄得鸡飞狗跳。

        看看,这个周末出去,竟然又捉弄起何家老大爷了。

        何大爷已年过七旬,满头花白的头发,脸上沟壑纵横,褶皱的皮肤像腊肉一样,干巴巴,松松垮垮。下巴上留有一缕长长的白胡须。弯着腰,拄着一根拐棍,蹒跚着步子,要么停在门口四处看看,要么在村里来回走走,要么坐在路边烤烤太阳,安享着晚年。

          何大爷有个怪僻,不喜欢上家里的厕所。家里的厕所,粪坑上面搭着木头和木板,他怕脚底打滑,掉下去,所以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弄了一个,专门供自己使用。每天饭后都能遇见他来回奔波的身影,看到他年迈的足迹。

        何大爷的私人厕所,其实就是在斜坡上挖出个大坑,边沿上订上一根木桩。上厕所时,双手掰着木桩,蹲坠在坑边上解决。既简单,又方便,而且实用,还环保。

        周金宝平日里看见,鬼主意从心底生起。这天出去,邀约了几个伙伴,决定好好戏弄何大爷来取乐。

        他们几人,悄悄地来到茅坑旁,摇晃着那棵木桩。把木桩拔出来,又轻轻地插回去,再虚掩上一层茅草,做得不留痕迹。一切完工后,就躲进不远处的草丛里,静静地等着何大爷,准备看好戏。

      何大爷真的来了,他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来到茅坑旁,迈开脚站在坑边上,就在他解下裤子,蹲下去,抓住木桩的那一瞬间。木桩轻飘飘,“嗖”的一声,拔地而出。可怜的何大爷,身子往后一仰,连人带木桩掉到坑里去。

          躲在草丛里面的周金宝和几个孩子看到这一幕,“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像炸了锅一样。然后,欢呼雀跃,一溜烟的逃走了。

      何大爷从坑爬起来,满身狼藉,一边擦拭着,一边大声叫喊着骂道:

      “谁家的绝娃儿,砍脑壳的?这么缺德的事都干得出来,不怕天打雷劈吗?不怕遭到报应吗?”

      ……

      周金宝的调皮捣蛋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可称得上是长在周家堡里的一朵“奇葩”。尽管周有清知道他在外面这么无法无天,忍不住偶尔也会挠他几下或是板着脸给他说道说道,但是心里还是坚持着“儿子还小,犯点错误,也很正常。长大些就会明白道理的”,他依然对儿子的未来充满信心。

        没想到的是周金宝的胆子也和他的身高,年龄一样,随着时间一天天大起来。 

            这次,竟然在课堂上打人。

            这是一节语文课。郑文渊老师站在那块用木头搭起的黑板前,带领着学生学习字词、品读佳句,妙语连珠地讲解着课文,引领着孩子们航行在文字的海洋里,遨游在知识的天空中……

          前桌一个女生不知怎的惹了他,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之间,周金宝抬起脚,顺势就往前桌女生腰上、背上蹬了几脚,又抬起手来,在女孩的肩上重重地打了几拳,接着揪了两下女孩的头发,扯下几根头发来。女生忍不住疼痛,“呜呜”地哭起来。

          郑老师发现赶紧过来,安抚着哭泣的女生,和其他孩子了解情况。原来是,那女生摇晃了一下身子,不小心碰点了周金宝桌上的笔。周金宝喊她捡起来,因为上课时间,女孩不敢去捡,周金宝同学才发起火来。

        下课后郑文渊把周金宝叫到办公桌前。说道:

      “周金宝,你为什么老是打同学,打的还是个女同学,出手还那么重?”

      “我不管,谁叫她弄掉了我的笔,我让她捡,她还不捡!”周金宝说着,一脸的不服气。

        “多大点事啊!她不捡,你自己捡一下嘛!或者下课再让她去捡。你是男生,是个男子汉,怎么还和女同学较上劲呢?还在课堂上大打出手。”

        周金宝扭着头、撅着嘴站着,沉默不语。

        “来!伸出手来,这次给你长点记性!记住以后要和同学友好相处,不许骂人,更不能打人!”郑文渊说完,拿起桌边那把油亮光滑的木戒尺,在周金宝的手心上连打了三四下,然后让他去给女同学道歉。

        一早上下来,又是打了手心,又是道歉。周金宝在家哪里受过这种气啊?越想越觉得委屈。中午放学,一跑回家就向周有清和张洪英呼喊着,诉说了一大堆,并趁机赖着再也不去读书了。

          张洪英觉得儿子太调皮了,正好教训一下是应该的。说道:

        “我觉得郑老师做得没错,这小子无法无天的,不是打架就是惹事,收拾收拾也好。”

      可周有清不得了,他看着儿子哗啦啦的泪水,看着红红的手心吼着嗓门说道:

      “你看看!你看看!手都红成这样了!儿子打了人,该收拾一点不假。但是,老子的儿子就算要揍要骂,得由我自己来!今天我一定要去为金宝讨个说法!”

        说着就拉着周金宝往门外窜,犯浑起来的周有清像头牛一样,张洪英是拉都拉不住。

        周有清带着周金宝,先到社长家反映了情况,再反映到了村公所,最后告到了安康中心完小。

        当天下午,正当郑文渊安排完学生放学,准备去周金宝家里家访时。他还没来得及出发,周有清带着周金宝,在村公所领导和完小校长、主任的陪同下已经找到学校来了。

        大家了解情况,商量讨论,为双方做出了调解,郑文渊也检讨了是自己教育方式不得当,不应该拿戒尺体罚学生,向周金宝及家长周有清表示歉意。一伙人这才散去。

        但是,教完了那个学期郑文渊就被调走了,后来撤校并点,连村里的小学也被拆了。

        周家堡里再也没有见过那位浑身上下显示出长者的风范,流露着文人的气息,散发着一股学究气味,头顶闪烁着智慧光芒的郑文渊——郑老师的身影,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

        周家堡里的人,每逢在看见自己孩子满是红叉叉的卷子时,又会想起那位曾经在村里呕心沥血工作,教学成绩显著的老师来。眼睛里充满希,而后口中发出阵阵惋惜!可郑老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在村里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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