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子
——冰封（李树平原创作品）
第十六章
都说“父爱如山，母爱像水”，这话用在周有清身上并不贴切。他对儿子周金宝的爱则像缭绕的云雾，能包裹一切；像一团韧韧的面，滑溜溜、软绵绵；更像海绵里的水，无论什么时候，总能挤出几滴来。
他每天从矿山回来，总会抱着周金宝出去溜溜，夕阳的余晖里，他漫步在村里的土路上，身后拖着狭长的影子。他沿着路一直走，到了村口的那棵大青树下才会停下来，站在树荫下逗弄儿子玩耍。他一会儿亲亲周金宝红扑扑的小脸蛋，一会儿又摸摸他稚嫩的小手。心里期盼着儿子快快长大……
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有了周金宝，周有清对生活满怀自信，对未来充满希望。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简直就是一种幸福的享受，他的心里装着愉悦，嘴咧得宛如荷花一般。
谁说做父亲的不会带孩子，周有清可细心啦！洗澡、换尿布、喂水、喂饭做得有模有样。遇上双休，他几乎包揽了一切家务，洗衣做饭忙得团团转，像打了鸡血一样。每逢张洪英来例假，他又是泡姜汤红糖水，又是煮荷包蛋，张洪英享受着VIP级别的待遇。在他的勤劳付出、精心照料下家里处在一团和气的笼罩下，周金宝也像小树苗一样茁壮成长。转眼，开始学走路了。
一天晚上，周有清和张洪英在屋里边带孩子边看电视。几个女儿在旁边的桌子上写作业。周金宝迈着生疏的步子，欢叫着在周围歪歪斜走来走去，兴奋学走路。幼儿的眼睛里什么都是新颖的充满着吸引力，强烈的号奇心指引着他走到几个姐姐身边，想看看她们究竟在干什么？他扶着桌子边沿时而走走停停，时而停下拍手“呀呀”大叫。
突然，一个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水杯，杯里还有半杯水。顿时，水向四面淌开，桌面瞬间湿漉漉的，胜楠和若楠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开了作业本，继楠躲避不及，作业被浸湿了一大半。看着湿透的作业，看着模糊的字迹，她急红了眼，大声吼道:
“爸！妈！你们怎么看弟弟？”
“弟弟！你搞什么呀？”说着又在周金宝肩上推了一下，把周金宝推到一旁。
周金宝一见这阵势，幼小的心灵里，也知道自己犯了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一哭不要紧，立刻惊动了一旁看电视的周有清。看着周金宝满脸泪花，他心疼极了，扯着嗓门大声喝道:
“继楠！你搞什么名堂？弟弟小不懂事，怎么不让着点？竟然还打起弟弟来了，你皮痒啦？”
“小就可以胡来？你瞧瞧这作业还要得吗？”继楠说完，委屈的哭起来。
“死丫头，你还敢顶嘴？作业湿了，擦干不就好了吗？”周有清怒目圆瞪骂道。
“还敢哭？再哭看我不收拾你！”说着起身便要去找棍子。
张洪英看阵势也急了，赶紧拉住周有清。护到女儿身边，说道:
“继楠，赶紧闭嘴，别惹你爸生气。”
周有清这才坐回身去，拉过周金宝，替他擦去脸上的泪花，安抚着他。张洪英则拉着继楠出了屋，帮着她擦干书本。
那个晚上，周有清半夜都还没有睡意。心想：“三个丫头真是不懂事，一点也不知道让着弟弟，真让人生气！抽空得想点法子，好好教育教育她们……”
恰逢“六一”儿童节，孩子们像花朵一样明艳，鲜艳的红领巾飘荡在胸前，灿烂的微笑挂在脸上。广播里响起动听的儿歌，操场上跳着欢乐的舞蹈，校园里飞出阵阵欢腾。周有清准备送给女儿们一份特殊的礼物。
从矿山收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在田家坝附近停了下来，转去了集市。周有清在集市里买了一些孩子们平时最爱吃的水果，又到供销社挑了几件礼物，才骑上自行车赶回去。
回到家里，放下东西。
周有清喊道：“胜楠、若楠、继楠、金宝，今天是儿童节，爸爸给你们带了些水果和礼物，赶快来。”
胜楠、若楠和继楠听到水果和礼物，立刻放下手里的作业，三步变作两步，跑进堂屋来。一边玩耍的周金宝，看见桌上的东西，看见姐姐们跑了进去，也走着歪歪扭扭的步子跟了过来。胜楠、若楠和继楠喜笑颜开、“唧唧喳喳”地挣抢着、分发着礼物，一时也顾不上身后的小弟弟。周金宝笨手笨脚地走到桌子前，一手抓着两个果子，傻乎乎的笑着，乐呵呵地吃了起来。
周有清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注释着孩子们的一切表现，心里悄悄地琢磨着，送给孩子们的第二份“礼物”！
待几个孩子分完吃好，周有清才开口说话。
“大家坐好，安静！爸爸今晚还有一份特殊的礼物送给你们。”
胜楠、若楠和继楠迅速把身子坐端正，满怀期盼地等待着。周金宝，不理会，踱到张洪英怀里自顾自地吃水果。
“孩子们，爸爸今晚要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要认真听！”周有清一脸深沉。
“讲故事？”女儿们异口同声，惊讶地问道。
“爸爸！你准备给我们讲什么呢？”胜楠又问。
“孔—融—让—梨！”周有清故意放慢速度，提高声调。
“孔融让梨？小学时就听过！”胜楠回答，语气里带着失望。
“我也会！老师早就给我们讲过了！”继楠也插嘴道。
“都给我闭嘴！听过也得再听！”周有清板起脸说。接着他开始讲故事：
“从前，有个娃儿名叫——孔融……”
一句话还没有讲完，若楠就打断了他，插嘴问道：
“爸！孔融让梨我们都听过，能不能换个别的？”
“别的？不行！就是孔融让梨！而且要仔细听！坐好！”他态度坚决、果断，表情严肃。接着又重新讲起故事来：
“古时候，有个孩子叫做——孔融。他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一天，父亲的朋友送了他家一些梨，父亲让孔融去分梨，他把大的拿给了哥哥和弟弟，自己只拿了一个最小的……”
他讲完故事，喝了几口茶，接着又说道：“你们一个个，还好意思说自己听过、知道。看看你们刚才只顾着自己争争抢抢，只忙着自己吃着，完全顾不上弟弟！我看你们的书是白读了！”
“特别是继楠！竟然还出手打弟弟！真是一点也不懂事！”周有清又补充了一句。
接着他又把表情放松了些，用低缓的腔调给几个女儿讲道理：
“丫头们，金宝还小不动事，你们凡事都要处处包容他、忍着他、让着他，你都长大了，以后要知道关心弟弟、多照顾他……”
三姐妹低垂着头，一语不发。
“我也不指望你们个个像孔融，只希望以后你们有点做姐姐的样子！好了！好了！赶快去洗洗，早点睡吧！”周有清说完，叹了口气，又端起杯子喝了几口茶。
张洪英在屋外带儿子，听完周有清和女儿们的谈话，才明白过来。原来周有清又是买水果，又是送礼物，其实就是为了教育女儿。她觉得很好笑，又好麻烦，直接说出来不是更好吗？小学毕业，心思单纯，做事直接的她，当然没有周有清的那些“花花肠子”、“弯弯绕”。
周有清的教育果然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那晚讲故事以后，几个女儿对周金宝是百依百顺，处处忍让，生怕让周有清听到弟弟的哭声。周金宝在全家人的光环下成长着。渐渐地，他知道了“哭”会得到很多好处，会有很多人着急，学会了一不满意就哭哭闹闹；渐渐地，他感觉姐姐们都怕他，又学会了顶嘴；再往后他发现，即使是自己犯了错，爸爸和妈妈总是站在他的一边，他的胆子开始大起来，甚至发起脾气时，敢和姐姐们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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