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
在杨善还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常用一句古话教育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他对父亲的教诲深信不疑,在人生初期漫长的学习生涯中,这句话常给失落时的杨善带来希望。可是自从杨善当了警察,成为靖江市刑侦大队重案队的一员,他逐渐开始对自己的人生信条产生了动摇。就比如当下的他,望着眼前这具尸体,心想,人若是都像这具尸体一般,活的好好的,却莫名其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个人,把自己砸得稀烂,像这样的事,无论如何是不能用“焉知非福”来安慰的。
“杨善,发什么呆呢?”重案队曹远队长轻轻的对杨善说,生怕打扰了在现场进行勘察的法医。
“额,队长,不好意思,开了点小差,对了,这起案件,跟三个月前那起应该可以串并吧?”杨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从目前尸体的状态来看,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是具体还是得等细致勘察过后才能下结论。唉,不过说起来,之前那起案件到现在都没有破,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若是这起再没什么大的突破,我看我估计就要被撤掉了。”曹远担忧的说到。
“曹队,要不——我先去外围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现场的情况我大概也看过了,您有什么需要再叫我吧。”杨善虽说已加入重案队三年了,大大小小的尸体也见了个遍,可是对于这种被钝器砸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来说,杨善还是有一点发怵。
“行,你干脆和小郑他们在外围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曹队理解杨善的心情,同意了杨善的想法。
“明白!”
杨善用尽量小的幅度敬了个礼,便独自朝案发现场外围走去。
老赵
“人啊,真他娘的是越活越没的意思,做什么都不顺。”老赵蹲在家门口的沙地上,望着地上一块被晒得通红的砖头,百无聊赖的思考着。
紧接着,他将砖头捡起来,回到屋里,径直走向床头,将这块砖头塞回墙上原本属于它的位置。两年前,老赵在搭盖这个简易的砖瓦房时,因为人手短缺,经验不足等种种原因,在给墙砖抹水泥膏的时候抹得不够均匀。他盖房子的技术都是凭着从前村里有人修建房子时,他观察泥瓦匠的动作学来的。不过话说回来,他自己这个房子虽然造得歪歪垮垮,遮风避雨倒是绰绰有余。
看着这块脱落的砖头又完美的融合在墙壁里,老赵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身上似乎轻松了许多。
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阳光直射着大地,踩在沙地上,滚烫滚烫的,路上除了老赵,再无他人。远远看去,老赵的头皮上甚至冒着蒸汽,汗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随后地上就只剩下一点又一点小小的汗渍。蝉鸣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像部队拉歌一样,左边的大声了点,右边的树干上就会迸发出更大的声音。老赵一手拿着大水壶,肩膀上披着用来擦汗的毛巾,他从家里出发,走了十来公里,总算到了镇区。
接着,他走进一家卖农用器械的店铺,问店主:“老板,你们这儿有铁链吗?”
“铁链?要多大的?做什么用的哟?”
“我打完猎捆野猪用的”,老赵回答
“捆野猪?奇了怪了,野猪打死了麻绳一捆不就得了,哪里用得到铁链哟。”老板问。
“你别废话,有就有,没有我就去下一家问了。”老赵有点儿不耐烦。
“铁链有是有,但是没有长到可以捆野猪的。”老板边说边从后边货架上拿出一条长度约一米的铁链“最长就这样了,这个长度最多就捆两只猪脚,你看看够用不。”
“行,就这条了,捆猪脚就捆猪脚把,我把猪脚捆了再系上麻绳,效果也是一样的。”老赵说。
“行嘞,对了,老师傅,你不是镇里人吧,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生?”老板问到。
“我是隔壁市的,去年来你们这搞了块田,平时也比较少下来逛,你自然觉得我眼生了”。老赵说。
“好嘞,这是我名片,改天你需要什么东西你先打个电话问我,有再上来拿,这天气太热,多走两趟人就不行咯。”老板好心的说到。
老赵接过名片,跟老板结了钱,拿上铁链,头也不回的走了。
正值炎炎夏日的正午,老赵为了省力,把铁链披在垫着毛巾的肩上,一步一步的往郊外走去。老板望着老赵远去的身影,心想,这人真怪。
杨善
靖江市刑侦大队会议室里,坐满了来自各级的领导和警察。
“各位领导、同事,接下来就由重案队队长曹远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起杀人案的情况”,靖江市公安局陈局长说到。
曹队接过麦克风,开始就今年发生在靖江市平乡镇的两起杀人案给来自各级的领导和民警做介绍。
“大家好,我是重案队曹远,现在由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两起杀人案的情况。
今年5月21日,我们接到报警称在本市辖区平乡镇杨家村东南方向的一片里,有几个小孩在树林里玩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体。这些小孩立刻就叫来了大人,并且由大人报了警。我们重案队第一时间组织警力赶往现场。尸体当时还未彻底腐烂,头部有明显被钝器击打的迹象,从法医那边的反馈来看该人死亡时间约在两周前,且从死者身上伤势全部集中在头部判断,应该是被人一击击中头部后就失去意识,并没有和嫌疑人产生搏斗。树林地上能隐隐约约看到车轮碾压过的痕迹,从轨迹来看应该是一辆独轮小推车。由此可以推测藏尸地点不是案发现场,被害人应该是在他处被人持钝器猛击头部致死,后凶手利用推车将尸体载到树林里藏匿。我们从被害人裤子口袋找到了死者的工作证。死者叫方一鸣,男性,36岁,本地人,是平乡小学三年三班的班主任,生前并未与他人结怨或存在经济纠纷。”
曹队长利用停顿的间隙,喝了口桌上的水,接着说:“案发至今三个月,我们以藏尸地点为圆心向四周扩散,寻找线索和目击者。但是,一无所获。这似乎是一起随机杀人事件。据死者的妻子介绍,死者有饭后在镇里散步的习惯,而且他散步没有固定的路线,有时甚至会走到偏远的地方。他散步的时候为了使身体尽量轻便,不会携带任何财物。钱包等物就放在家里。我们目前有两个推想,一是死者遇到了抢劫,劫匪一击击倒被害人后发现其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财物,恼羞成怒将被害人杀害。二是死者遇到了随机杀人事件,但是当时并没有发现其他被害人,我们便将重心放在排查镇里及市里具有劫财动机的人身上。案发至今排查了3000余人次,并没有其他发现,案件就这么陷入了僵局。直到昨天,在同一片树林里发现了另外一具尸体。
该尸体的死因如大家眼前的照片复印件所示,也是头部遭受钝器猛击导致,藏尸地点离第一具尸体不远,大概在北边200多米,这次这具尸体藏在树林的深处,明显比第一具尸体更难被发现,尸肉已经大部分腐烂,根据法医介绍,尸体死亡时间大约是在一个月前,从骸骨上可以判断这是一个50岁左右的男性,这具尸体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我们调查了近期本市辖区的所有失踪人口,目前有两名失踪人员符合这具尸骨的特征,我们已通知该两名失踪人员的家属过来认一下尸体的衣物。目前呢,家属正在赶来的路上。”
重案曹队长将两起案件的情况介绍了一遍,接下来除了简单的案情探讨外,来自上级的几个领导还要一个个做重要指示。杨善一直很反感这样的行为,与其多开几个会,倒不如多走几遍现场。官僚主义一直影响着中国警察的行动力。杨善不等领导一个个发言,便偷偷地摸出会议室。“除恶扬善”是杨善的刑警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的含义,也是他父亲一生的写照。杨善只想像他爸爸那样,做一个务实,且不怕规则束缚的人。
烈日当头,杨善骑着自己花了好几个月工资买的雅马哈迅鹰125摩托车,朝着案发现场驶去。
赵立新
太阳似乎比老赵来时更毒辣了,老赵从镇里买了铁链后,便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往回走。泥路在阳光的直射下,给人一种蜿蜒曲折的错觉,老赵透过蒸腾的雾气,看到自己那破房子再几百米就到了,不由得心里一阵轻松。
再走几步,老赵自家门前似乎有人影在闪烁,心里不由得一惊,连忙加快脚步往回赶。边跑还边冲着家门口大喊,仿佛自己家里有什么秘密即将被人揭开似的。
门前的两个人影,看到老赵拿着条铁链远远的跑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定在原地一边擦汗,一边等着老赵接近。
“你们,你们,你们是干什么的?在我家门口,干嘛!”老赵上气不接下气的对着眼前的俩人吼道。
“你好,你应该是赵先生吧,我们是城里飞创投资有限公司的。”其中一名较胖的男子不紧不慢的回答。
“什么飞创公司,我听都没有听过。”老赵一脸疑惑。
“赵先生,你看天气这么炎热,要不我们进屋说吧,这事情不是一两下能跟你说完的。”另外一个穿黑色上衣的男子提议到。
“进屋就不用了,我这屋子里面又破又脏的,也没地方给你们坐,有什么事就在门口说吧。”老赵说。
那个黑上衣的男子见老赵不待见他们,便说:“那行,我长话短说,你老婆李飞杨,去年在我们公司借了一笔钱,这钱数目不多,拢共13万,利息一直有按时支付。可是就在半年前,你老婆开的棋牌室被派出所查了,欠我们的钱自然就还不上了。你和她是夫妻关系,从法律上来讲,你老婆欠的钱,你是有义务还的。”
“放你妈的屁,我跟李飞杨早就没有往来了,她在外面欠的钱干我屁事,你们要钱去找她在城里的男人要去,找我干叼!”老赵气急败坏的说到。
“赵先生,你先别激动,从法律上讲呢,你确实是李飞杨的丈夫,没错,这个事情对你来说是有点飞来横祸的感觉,但是,这损失总不能让我们公司白白承担吧。这钱我们是一定要收回来的,这不,你老婆知道你没钱,就把你的土地证转让给我们了。但是我们公司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公司,你若是愿意继承这笔债务,每月按时还款给我们,那这个土地证我们短期内不会再转让给别人,待你钱还清后,我会把土地证再转让给你的。”那个黑衣男得意洋洋的模样,让老赵血压直往上飙。老赵立在原地,十根手指开始颤抖,汗滴到眼眶里,眼睛被憋得通红,一副要跳起来杀人的模样。
三个月前,老赵的前妻李飞扬突然来到老赵家里找他分割离婚的财产,没想到还顺手把土地证给偷了。老赵是越想越气,右手紧紧拽着铁链,可站在他面前的这两个讨债人,对老赵的反应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老赵这老实巴交的人,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骗过,火气一上来,拿起铁链就往黑衣男身上抄,黑衣男一个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痛得直翻滚。他的同伴见状,抄起一旁的锄头对着老赵就是一通砸。老赵哪里是这个胖子的对手,没两下就躺在地上哀嚎,生活的不易,老婆的背叛,讨债人的羞辱在老赵身体里爆炸开来,老赵哀嚎着,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我操你妈的李飞扬!
杨善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气温渐渐降到人可以接受的程度。树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杨善站在一颗颗小树的缝隙中,甚至感受到一丝凉爽。尸体被发现的现场被警方的警戒带保护着,几个巡逻队队员站在警戒带的边角,防止不自觉的群众擅自闯入现场。
杨善绕着警戒带走了一圈,虽说他身着黑色便装,但几个巡逻队队员都认得他是市局的民警,便没有过问。杨善立在圈外,整个现场尽收眼底,微风拂过,树影摩挲,地上的叶子三两成群顺着风翻滚起来,似乎在向杨善招手。树叶被吹起的地方,露出了细细长长的胎痕。这应该就是凶手用来搬运尸体的推车了,胎痕在昨天已被技术科的同事采集,经过辨识,和在第一起案发现场发现的胎痕是同种型号,更加确认了两起杀人案皆是同一人所为。
杨善朝着轮胎胎痕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就被树木挡住了去处,杨善把自己想象成推着小推车的凶手,遇到树木阻拦时便就近朝着容得下小推车通过的间隙转弯,一路上虽跌跌撞撞,但也走出了一条弯曲小径,杨善甚至在几棵树上找到了手推车磕碰的伤痕。杨善欣喜若狂,他猛地知道了自己漏掉了什么。原来上一次发现尸体的现场,大家努力的在地上寻找车痕,可是从案发到尸体被发现期间,有下过几场雨,车痕也被雨水冲刷得差不多了,故这条线索没多久就彻底断了。而这一次,凶手似乎担心尸体太快被发现,于是选择了一条原本不存在的路,可这就意味着凶手必须推着车在树林里辗转腾挪,凶手虽想要刻意隐瞒车轮的轨迹,可是树木的磕碰却无法消除。天色渐黑,杨善打开随身带来的手电筒,从茂密的树林中,愣是找出了一条通向外面的路。
杨善走到树林外,太阳已彻底不见,月亮摇摇晃晃地挂在半空,在朦胧的月光下,杨善看出这是一片田地,月光洒在田地上,仿佛给田地蒙上了一层薄纱,盖住了这块原本就极不起眼的荒野农田。极目远眺,几座小山丘横跨在田地尽头,越过山丘,或许就能到达某个桃源圣地。在被泥路切一块块正方形的田地上,零零星星的散落着几户人家,每一户人家都隔得极远,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样子。杨善意识到,凶手在第二次作案后,正是从这个方向离开树林,并极有可能消失在这片农田里。杨善打电话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曹远队长,曹队长在电话那头嘱咐杨善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在原地等待支援。
当下的杨善早就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哪里顾得上队长的嘱咐。自己一人提着手电,就往田间走去。杨善警惕的在田间游走,路过农户时,便伫立原地,向屋内观察。这一大片农田上的农户,合起来不过五户,因为农民要早起耕种,故夜间早早就睡下,五户人家每一户家里亮着灯。杨善深谙此道,便有点肆无忌惮。他猫着脚,从每家农户的门缝中、窗台上向内看,有时听到屋里有鼾声,杨善甚至会轻轻推开窗户,将头探进去。在等待曹队一行人到来的途中,杨善已经查看了前面四家农户,只剩下这最后一家还没过目。
这是一户矮平房,坐落在这片农田最北端,背靠着山丘。看得出房主的手艺不是很好,砖瓦贴得歪歪斜斜,大有一副随时要脱落的样子。在矮房旁边还有一个小棚子,棚子从外用一个木栓锁上。杨善推测这应该是用来存放务农工具的储藏间,杨善看过平房后,并无异常,便蹑手蹑脚的靠近棚子,意图透过微小的门缝看看里面是否有推车。
“我操你妈!”忽的,杨善听见背后传来这么一声怒吼,正想回头,头顶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杨善倒在地上,头皮崩裂开来,鲜血瞬间就覆住整张脸庞,杨善意识模糊之际,仿佛看到门缝里也有一双眼睛盯着他,眼里满是恐惧。
老赵
老赵躺在床上,灯也不开。想睡但睡不着,身上疼的很。下午被那两个龟孙子的一番羞辱,让老赵心头隐隐作痛。老赵随手拿起在地上的白酒瓶,往嘴里又灌了一口。酒精逐渐上了头,老赵的思绪开始飞舞。
1985年,赵立新38岁,是赵坑村里有名的单身汉。年轻时老实巴交,想着耕好自己的一片田,等自己屋子盖起来后再结婚。等到大家开始以老赵称呼赵立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岁数大了。同龄的女孩儿一个个都嫁了人,比他年纪小的又看不上他。眼看着就要四十了,心想若是有人肯嫁给自己,哪怕是乞丐,他都要了。正好当时村里有个姑娘叫李飞扬,20有余,浓眉大眼,娇小可人,声音尖尖细细,甜腻得很。这姑娘原本在村里的小卖部当售货员,时常和老板去城里进货。或许是见识了城里的灯红酒绿,思想跟着开化起来。一来二去,竟信了老板的甜言蜜语,和已有家室的老板开了房。这老板本以为玩玩就好,没想到一次中奖,李飞扬怀了老板的孩子,这期间她也去老板家里闹过,但人家不理,只让她自己把孩子打掉。眼见着李飞扬肚子越来越大,村里流言蜚语满天飞,老板举家带口搬离了村里,从此杳无音讯。
同村原本挺喜欢李飞扬的那些男的,知道李飞扬怀了自己老板的小孩后,一个个都像躲瘟神一样敬而远之。老赵这人不一样,他事情看得开,也比别人更透彻,李飞扬在她眼里愈加圣洁,他觉得这就是一个被人辜负了的女孩,并不是像别人传闻的那么夸张。于是老赵就有意接近李飞扬,时常寒虚问暖,李飞扬原以为这辈子都会深陷泥坑无法自拔了,没想到来了老赵这么一个老好人,将他从泥坑里直往上揣,李飞扬说没有一点动心是不可能的。有一天,老赵怀揣着这些年攒下来的几万块巨款,找到李飞扬,问她愿不愿意带着孩子和自己搭伙过日子。愿意的话,明天就离开这破地方。
李飞扬愣了一会儿,期间下唇紧咬,眼泛泪珠,接着重重地点了点头。
单了近40年的老赵,竟然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如花似玉的老婆,这场婚姻,看起来没有输家。
杨善
审讯室里异常闷热,老赵戴着手铐、脚镣,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他娘的这不是有空调吗?空调下两个大灯,明晃晃的直射眼睛。周身站满了人,人人神情严肃,却掩盖不住眼神里的得意。有一个将衬衫塞入裤腰带的中年男子,正对着老赵站着,腰间别着一条皮带,皮带头是一个金黄色的英文字母,比头顶两盏黄灯还刺眼。六七个警察围在这名男子周身,将原本就只有十来平米的审讯室挤得水泄不通,看来这人就是这里的领导了。旁边有一个年轻小伙子,拿着相机,对着领导一顿拍,这个领导分别摆出了不同的姿势,有时嘴巴微张,振振有词,活像一个哑巴。有时手指老赵,目露凶光,仿佛要将老赵生吞活剥。那个拿相机的小伙自然不会错过每一个POSS,咔嚓咔嚓,闪光灯亮个不停。原本只有一个仓库大小的审讯室,人头攒动,每个人都想着如何抓住机会立功。老赵心里明白,这些人是把自己当作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了。
领导装模作样一会儿后,便转身离开审讯室,头也不回的走了。旁边跟了几个人出去,审讯室总算稍微舒畅了些。
“赵立新,我们是靖江市公安局重案队的,你应该知道今天抓你回来什么事吧?”从为数不多的人里走出一个男子,个头不高,但是身材壮硕,眉头紧锁,眼神干练。一看就是个干实事的人,老赵看了看这个男子胸前的工作证,重案队队长,曹远。
老赵一脸无辜地说:“曹队长,我知道,我今天打人了,被你们警察当场抓住了。这我认栽,可是我不就砸了两下吗,你们至于这么大阵仗吧?”
曹队听完,气冲冲地说:“你才砸了两下?我们要是没及时出现人不就被你砸死了。”
老赵试图给自己解释,说,“领导,这个龟孙子就是个放高利贷的,下午跟一个胖子来我家,说要看我的地,还打了我,不信你看我身上的伤,哎呦,这手铐,要不你们把我衣服掀起来看一下。”
曹队哪里会信老赵的这一套说辞,说到:“什么放高利贷的?你砸的是我们局里的民警!”
老赵听说那人是个警察,心里一惊,说:“不该啊,都晚上九点了,穿一身黑,在我家门口鬼鬼祟祟的,我以为下午刚打了我的人又回来动什么歪脑筋了,一时间气不过才拿铁棍砸他的啊!不信你们可以去查啊,就是城里什么飞创投资公司的!”
曹队长看老赵态度,知道这人得慢慢熬,一时半会儿是不会交代的,便跟身后的几个同事使了个眼色,一同离开审讯室。只留下两个年轻人看守。
刚到走廊里,曹队长就接到了杨善的电话。
“曹队,怎么样了?嫌疑人都交代了吗?”杨善关切的问到。
“杨善,你这就醒过来啦?我还以为你这不要命的得多晕一段时间才知道收敛呢,你的伤怎么样了?”曹队问。
“我没事,缝了九针,医生说有轻微的脑震荡,不过我觉得还行,反正观察几天就行了。”杨善说。
“你人没事就好,杨善啊,你下次再这么鲁莽,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曹队语重心长的说。
“放心吧,曹队,吃一堑长一智,我保证不再犯。所以嫌疑人到底怎么样了现在?”杨善还是关心嫌疑人的情况。
“还在审讯中,目前还没有突破,你放心,这个人是你用命换回来的,一旦有突破我第一时间通知你,行了吧?”曹队说。
“明白!哦,对了曹队,我隐隐约约记得,我在晕倒的时候,透过嫌疑人工具间的门缝看到了一双眼睛,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搜过工具间?”杨善问到。
“全搜了,我们把人带回来之后,立刻派了一组人过去,彻彻底底的把这个叫赵立新的家里翻了好几遍,无论是嫌疑人的房间还是旁边的储藏间都没有发现和之前的案件有关联的地方,唉,嫌疑人说把你认成是城里来收高利贷的人了,我现在正打算派人去找嫌疑人所说的高利贷公司证实这个事了,如果嫌疑人说的是真的,那你的负伤,很可能只是一起单纯的故意伤害案件,而不是我们怀疑的连环杀人案了。”
“唉,好吧,我明白了。”杨善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失望。
挂掉电话的曹队,看了一眼身边的领导,有点不好意思的说:“各位领导,抱歉了,根据目前掌握的证据,以及嫌疑人的解释来看,这个人不一定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不过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一定会在传唤期间想方设法撬开他的嘴。”
“好,千万不要气馁,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嫌疑人,第一,他伤害我们民警的情节一定要从重处罚,第二,至少你们受伤的那个小杨同志,也查清了嫌疑人离开的方向,你们顺着这条路继续找下去,说不定会有突破!”来自上级的领导给曹队加油鼓劲到。
“明白!”
老赵
老赵蹲在监室的凉席上,双手捂着脸,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几平方的地方,愣是分成了两片区域。老赵自己一片,其他八九个同监室的犯人一片,老赵身边,无人靠近。
大家都传说,这个看起来老老实实的农民老赵,是一个变态杀人犯。老赵第一次觉得顶着杀人犯的光环,竟也好处多多,一来不用担心被欺负,二来还能在拥挤的监室内独享床位,这样也好,于是老赵就顺势装出一副杀人凶手的的样子。眼睛睁得圆圆的,嘴角时不时的抽动,或许这就是老赵眼里连环杀人的样子。
这样的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是老赵进来看守所的第5天吧,犯人在晚饭后集体观看本地新闻,新闻上报道的一起事件像炸弹炸在水里,激起一层巨浪。新闻内容大体如下:
今日上午,有村民在本市平乡镇杨家村一村道上,发现一具男性尸体,该尸体头部被砸得稀烂,怀疑与杨家村近期的命案为同一人所犯,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
听完这条新闻,犯人中早已炸开了锅,传说中的凶手已被抓获并关押在看守所内,可高墙外,案件仍然发生。大家似乎明白了什么,纷纷看向老赵。此时的老赵倒是奇怪,嘴角倒是真的抽搐了起来,双拳紧握,眼睛死死盯着电视,生怕错过一丁点信息。
老赵身旁的一个年轻犯人戳了戳他的手,问:“喂,赵立新,你他妈到底是不是变态杀人犯?”
老赵回过神来,回头看了一眼这好事的犯人,这犯人立马吓了一跳,老赵的脸上一片狰狞,这下倒是像极了随时要将人大卸八块的恶魔。
各自带回监室的路上,老赵仍然避开众人,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人不禁心生怜悯。
杨善
虽说案发现场已被封锁,可是现场仍然被记者、群众围得水泄不通。杨善戴着鸭舌帽,好不容易从人群里挤出一条缝,来到现场中心。这次的现场位于村里的一条村道上,尸体没有任何遮掩,就横在路中。这个村道虽说不是主干道,但每天还是会有行人路过,所以这具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几名法医正细致的在对尸体进行勘察,杨善从肉眼判断,死者是一名身穿黑色衣服的少年,头部砸得稀烂,旁边有一块砖头,砖头上布满了血迹,这次凶手竟然嚣张到将杀人凶器扔在了现场!
“杨善,你怎么出来了?”一旁的曹队问到。
“曹队,我在医院电视里看到新闻了,于是就跟医生打个招呼提前出院了。”杨善说。
“你的伤怎么样了?”曹队问。
“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现场你也看了,怎么样,有什么想法没?”
“曹队,今天这个案件有点蹊跷,凶手一改往日的谨慎,竟然将尸体和疑似凶器的砖头明晃晃的放在路边。这种情况存在两种可能,一是凶手在行凶时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让他来不及掩盖犯罪现场,直接选择了逃窜。二就是,该起案件的凶手与前两起的不是同一个,这有可能是激情犯罪,甚至是模仿犯罪。”杨善说。
“你说得没错,我也觉得凶手不一定和之前的凶手是同一人。对了,之前砸伤你的那个赵立新,我们派去调查的人反馈说赵立新讲的都是实话,他们找到了那天去赵立新家里殴打他的那两个放高利贷的,其中一人当天确实和你一样,穿着黑色上衣。那个老赵很有可能只是把你误认为那人了,再过两天,老赵的刑事拘留期限也到了,届时在没有其他证据证实他是连环凶手的情况下,就只能先把他放了。”曹队说
“好的,我的事情倒无所谓,现在主要是要赶紧从这起案件找到一点突破口。”杨善说到。
两天后,警方给羁押期限届满的老赵办理了释放手续,并嘱咐他要随传随到,配合调查。同时,现场发现的那枚砖头的鉴定结果也出来了,技术员在砖头上发现了前两起案件死者的DNA,看来,这三起案件皆是同一人所为。遗憾的是,砖头表面粗糙,并没有采集到任何和凶手有关的指纹或者DNA。
杨善在办公室对着这枚砖头叹气,既然三起案件为同一人所为,更加证实了老赵不是凶手,可是凶手又到底是何人?为何第三次杀人后并没有掩埋尸体?为什么把杀人凶器就这么明晃晃的扔在路边?这些问题像一副枷锁,牢牢地系在杨善身上,困得他喘不过气。眼前这枚砖头,就像一把被警方握在手中的钥匙,却始终找不着它能打开的门。
老赵
老赵从看守所出来,平日一向节省的他,在看守所门口打了个摩的,价也顾不上砍,像家里着了火似的,心急火燎的回了家。
家里一片狼藉,看来老赵被抓走后,警察来了不止一趟。老赵站在房门,环视四周,看到床尾位置的那面墙,心里一阵发紧,像有人在捏他的心脏。他老早就心里有数,但是当答案赤裸裸的摆在面前时,还是不免要受到惊吓。
老赵走出房门,来到隔壁储藏间,储藏间的大门早已被人打开,里面尤其混乱,偌大的储藏间,农用器具散落一地,就连肥料、种子都被警察倒在地上,这还不够,还得用手去抹平这些颗粒物,生怕老赵在肥料袋内藏什么东西。“这群狗娘养的!”老赵此刻除了骂娘,又还能做什么呢?
老赵在房间内,简单的收拾了两袋行囊,将两个破屋子的房门反锁后,便沿着田间小径,向着前两次发现尸体的树林里走去。
老赵背着行囊在树林里穿行,树枝张牙舞爪地向外展开,像是横在路口的恶魔等着你进入他的陷阱。老赵的胳膊、脖子、脸颊都被密密麻麻的树枝刮出一道道小血痕,可他丝毫不在乎。就这么在树林里走了十来分钟,老赵来到了一个土包前,土包上插着一根小旗子,一个因长期务农而身材壮硕的年轻男子蹲坐在土包上。那个男子看到前来找他的老赵,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嘴角像被两条线吊着似的,扬得飞起。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细看之下,上衣还分布着零星血迹。在这个男子的周围地上,散落着一地零食和矿泉水瓶子。
老赵望着眼前这个男子,说不出的心酸,“小虎,别笑了,快跟爸爸回家。”
“回家咯!回家咯!”
“来,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爸爸给你带了干净的过来。”
“好,爸爸,我什么都听爸爸的,爸爸最疼我了。”
烈日下,这一老一少,朝着家的反方向离去。
“爸爸,这不是回家的方向,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虎子问到。
“爸爸带你去找你妈妈,好不好?”老赵说。
“好耶好耶!找妈妈咯找妈妈咯!”
小虎已经成人的身躯,一蹦一跳活泼的样子,看起来有点滑稽。老赵紧紧抓住小虎的手,生怕他从自己身边跑丢掉。
风拂过树林,树影像醒过来的恶魔一般,在地上摇曳起来。只是没人知道,真正的恶魔或许正在林中穿行。
杨善
睡梦中,杨善猛然清醒。那块用来杀人的砖头让杨善魂不守舍,“我为什么会对这块砖头如此在意?还有,我在晕倒前看到的那双眼睛,难道真的只是自己意识混乱产生的幻象吗?不行,我一定要找出答案!”
杨善忽地从床上起来,穿上衣服,带上甩棍离开公安局宿舍。靖江的夜格外寂静,路上早已没了行人,昼夜温差让杨善一时竟觉得有些冷,杨善开着自己的摩托车,朝着他魂牵梦萦的地方——靖江市平乡镇杨家村驶去。
杨善这次吸取了教训,毕竟杀人凶手还没找着,杨善为了谨慎起见,到了杨家村后,他便将摩托车停在树林外的村道上,他自己则戴着安全帽,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甩棍向树林走去。穿过树林,来到那片农田上,田间只有青蛙的鸣叫声,天上星月皆无,以树林为边界,农田、农田上的房子,还有杨善一人,构成了一个小世界,像是水晶球里的摆件一样。越是靠近赵立新的房子,杨善就越感到可怕。他告诉自己,这次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确认当时在工具间里看到的那双眼睛,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确认完就走,绝不停留!
赵立新的房子就盖在这片农田离树林最远的地方,杨善站在房子前面,略显失望的样子。原来无论是老赵生活起居的小平房还是一旁的工具间,都从外面上了锁。杨善透过窗户向里看去,除了一片凌乱,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杨善的胆子忽地大了起来,他原本想进去工具间,无奈工具间的窗口较小,进不去。于是他就决定先去老赵睡觉的平房看看,杨善轻松的翻过窗台,来到房间内,将灯打开。
房内一片狼藉,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遭到打劫了呢。这间屋子的构造及其简单,四面砖墙围成一个方形,门的左侧是一张半米左右的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几副碗筷,最里是一张1.5米宽的小床,小床两面着墙,床头和墙之间的缝隙塞着一个衣柜,墙尾紧靠着墙壁,墙壁上的砖头贴得并不平整,仿佛风吹过就会脱落,墙上有三个砖头大小的壁龛,说是壁龛,其实就是简单的将已经松弛的砖头抽出来,形成一个储物空间,其中两个里面放着蜡烛、打火机、蚊香等小物件,另一个壁龛则空荡荡的,没有放东西。
杨善靠近查看,发现这个壁龛与另外两个相比,灰尘比较少,应是较近才把砖头抽掉的。
杨善倒抽一口凉气,浑身鸡皮疙瘩冒了起来,他的心底,涌出了一个大胆且合理的想法,杀人凶手用来砸人的砖头,该不会就是从这个壁龛中抽出的吧?
杨善为这个想法激动不已,他用颤抖的手拨通了曹队的电话。
“喂,曹队,睡了吗?”杨善问。
“还没呢,专案组还在开会,你没打电话我都没意识到已经两点多了。怎么了?”曹队有点疲惫的回答。
“曹队,我这里有一个发现,我今晚来赵立新家里”
“什么?你又一个人出去?你还在养伤,领导故意让你多休息几天,你偷偷跑来宿舍住,白天一直去办公室打 探案件进展,我都睁只眼闭只眼,现在你竟然还敢一个人赵立新家里?你真的是不要命了吗?”曹队没等杨善说完就大发雷霆。
“曹队,我知道你发火,但是你先听听我的发现,我来赵立新家里的时候,发现赵立新已经不在了,门从外反锁上了,我估计他是跑路了。我在他房间里勘察,发现了一个壁龛,你赶紧把我被赵立新袭击当晚,你们去勘察他家里拍的照片拿起来看一下,注意床尾的那面墙,看看床尾位置上方的墙壁有没有一个砖头抽出后的空洞?”杨善说到。
曹队没有回声,杨善知道曹队应该是强压住怒火去找照片了,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重新响起了曹队的声音,“我看了那晚拍的照片,床尾所靠的墙上像你所说的壁龛只有两个,但是都不是在床尾上面,而是在墙体比较中间的位置。”
杨善听到曹队的回答,喜出望外,说:“那就对了!曹队,现在赵立新房间床尾的墙上多了一个砖头被抽出后空出来的空间,我怀疑凶手三番两次杀人用的砖头就是从这个墙上抽出来了!”
“我知道了,杨善,你现在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注意隐蔽,我立刻派人过去勘察。”曹队说到,语气里也有一丝颤抖。
“明白!”杨善得意洋洋的挂掉电话,静候支援的到来。
老赵
“李飞扬,我把所有钱都给你,你就把小虎带在身边吧。”老赵向老婆李飞扬哀求到,儿子小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委屈的玩着手指头。
“赵立新,我当初就警告过你,要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你不让,现在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你却把他送到我这里来,我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你要我怎么带他?”李飞扬说。
“精神病院那是治疗不,那就是把他关起来啊!我真的不舍得啊,李飞扬,这次小虎闯下的祸,我会自己一个人承担起来,保证不会对他有任何影响,但是,如果我照顾不了他,这世界上就只有你能照顾他了!李飞扬,你可是他亲妈啊!”赵立新眼泪都掉下来了,可是李飞扬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老赵,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和你离婚吗?因为我早就意识到小虎会出大事,可是你,你一个大男人他妈的比我还心软,我是他亲妈啊!我都知道得把他关进精神病院,可是你..你…你说说小虎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谁的错?”李飞扬说。
“李飞扬,你…小虎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好,就算全是我的错,我现在也不求你什么,我这手头还有几万块钱,就当做请你帮我照顾两年小虎,等风声过了,你再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好吗!”老赵一副近乎痛哭的样子。
李飞扬被老赵说得有点恼羞成怒,往旁边沙发上一坐,双手一叉,胸脯上下起伏着,李飞扬知道自己理亏,也就不再说话。小虎偷偷督了李飞扬一眼,和李飞扬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李飞扬满脸的羞愧,她坚决要和老赵离婚,独自生活,多少和自己在小虎面前抬不起头来有关。
十五年前,老赵带着怀有身孕的李飞扬来到县城,在工人村里买了一个足够一家三口生活的单人间。这个老赵啊,别的没有,就是责任心特别的强,他觉得李飞扬既然跟着他了,他就得照顾她一辈子,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再说了,国家开始大力提倡少生优生,老赵自己都已经快40了,再想优生也没机会了,于是他就把李飞扬肚子的孩子视为己出。孩子出生后,是个大胖儿子,老赵高兴得捧在怀里舍不得放下,李飞扬看到老赵那满溢出来的喜悦,心里总算踏实了。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在老赵一家三口那得到了应验,小虎在五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把脑子烧坏掉了,智商一直停留在五岁左右的水平,而身子骨却异常强壮,比同龄人高出好大一截。李飞扬毕竟是年轻母亲,无论是耐心还是见识,和老赵都不在一个水平上。小虎生了病之后,老赵对他的疼爱不减反增,已经达到了溺爱的程度。李飞扬却走进了死胡同,她看着其他女孩子,老公年轻力壮,小孩机灵聪敏。而自己的老公,因为常年劳作,45的年纪看起来就像60岁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虎的外公,而小虎,整天只会哭,明明个子比别人大,却还常被其他小孩欺负。李飞扬时常独自一人叹气,她对于生活的幻想早就不复存在。可生活就是这样,好过也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随着时间飞逝,李飞扬似乎看透了这个理,也不妄想着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踏踏实实的跟着老赵过日子。
平静的日子,在两年前被打破了。那时,老赵在外给人打零工,反正只要能补贴家用的,什么活都干,早上天还没亮就出门干活,到夜深人静了才会回家。而李飞扬三十出头,因为常年待在家里,脸蛋身材还是保养的楚楚动人。住在老赵家隔壁的单身水电工小王觊觎李飞扬好长一段时间,时常勾搭李飞扬,这一来二去,俩人就好上了,时常趁着老赵和小虎都不在家的时候行苟且之事。
某天下午,小虎自己一人去工人村里玩耍,天气闷热,每个人的脸都晒得通红,仿佛有无限能量需要释放。李飞扬和小王自然不会错过这大好时机,俩人像往常一样,在李飞扬房间里、厕所里亲热,情绪上了头,这二人也不管不顾了,直接来到客厅里,在沙发上缠绵,蝉鸣一阵盖过一阵,似乎在给李飞扬和小王打加油鼓劲,李飞扬毫不示弱,叫唤着,呻吟着,仿佛对生活的所有不满,都从胸腔里喷涌而出。
这俩人太过于忘我,竟然没注意到小虎提前回了家。小虎一个智商只有五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个场面。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块砖头,狠狠的砸在小王头上。嘴里大喊着:“不要欺负我妈妈!”
这小王也是倒霉,在火山就要喷发的那一瞬间,头上挨了这么一下,先是愣住了,回头看到是小虎那傻子,火气直接就上来了,嘶哑着嗓子,吼道:“操你妈的臭傻逼,看我不杀了你!”。李飞扬见小王动真格了,光着身子拖住小王,让小虎快跑,可她哪里有小王的力气,挣脱后的小王一脚把小虎踹倒在地上,一把抢过砖头,往小虎头上砸,李飞扬使劲抱住小王的腿,洁白的身躯在地上拖行,构成一幅诡异的画面。小王被怒火冲昏了头,在李飞扬的尖叫中,把小虎砸得头破血流。小虎倒在地上,嘴角流出白沫泡儿,人抽搐着,被血笼罩的眼睛里,眼珠慢慢上吊。隐隐约约之间,他只看到穿着黑色上衣,光着下体的小王,如一个恶魔,伴随着母亲的哀嚎,拿着砖头使劲朝自己拍来… …
杨善
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大家都为杨善的发现高兴不已,嘈杂过后,由局长率先发言:“各位领导、同事们,大家都知道,昨天我们重案队在这起系列杀人案中,有了重大的突破,我首先表示祝贺,但是,嫌疑人还没归案,我们千万不可麻痹大意,一定要尽快抓捕嫌疑人,接下来,由小曹给大家介绍一下目前调查的最新进展。”
曹队接过话筒,干咳了两声,开始就案情做介绍:“各位领导、同事们,客套的话我就不讲了,昨天夜间,我们队里的小杨同志,不顾个人安危,小杨,说你呢,先别笑,事后我再跟你算账,我刚才说到我们队里的小杨同志啊,半夜冒着险,又去了一趟赵立新家里,发现两个情况,第一,赵立新不在家中,到今天都没回来,极有可能已经外逃。第二,小杨昨夜在赵立新家里的一堵墙上,发现了一块砖头脱落后形成的空间,这个空间和我们在第三起命案案发现场发现的杀人凶器,惊人的吻合。”曹队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下,环视一圈会议室,似乎在享受这种感觉。
“曹队,如果从你说的这两点来看,并不能说明赵立新是凶手,都是我们的推测而已,并没有掌握实质的证据,况且,赵立新在被我们刑事拘留期间,外面仍然发生了命案,这又如何解释?”来自支队的一名同志问到。
“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想由我们队的小周同志为各位解答。”曹队将话筒递给早准备在一旁的小周。
“各位,当时我们将袭击小杨的赵立新抓获归案后,赵立新提出了他殴打小杨是因为白天有两名高利贷催债人员来向其要债并羞辱了他,他将半夜独自去侦查的小杨误认为是催债人员中的一名,故袭击了他。当时我们对赵立新的这个说法将信将疑,于是曹队就安排由我带队,去市里面找到这家飞创投资公司,具体怎么找的我就不做介绍了,总之,我们找到了那天去找赵立新要债的两名男子,这两名男子也承认了当天下午确实殴打了赵立新。我们在与这两名男子的对话中,还了解到了赵立新的老婆李飞扬的一些事情。两年前,李飞扬和赵立新离了婚,找这个飞创公司借了20万,在县城开了一家棋牌室,起初生意还不错,每个月都有按时还利息和本金,本金换到现在只剩下13万了。可是后来因为上面整治棋牌室,导致李飞扬棋牌室的生意时好时坏,没多久,李飞扬的棋牌室就濒临倒闭。”说到这,小周也学着曹队的样子,故意停顿几秒,假装喝水。会议室里的人胃口都被小周吊了起来,小周才慢悠悠的继续开口:
“我们在听高利贷的人员讲述的过程中,漏掉了一个细节,就是这些高利贷催债人员每次去讨债,都是只看到李飞扬自己一个人,并没有其他人。我们本来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直到昨天夜间,我们曹队打电话给我,让我赶紧联系市里面的人,调查一下看看李飞扬和赵立新婚姻情况,重点看一下他们的小孩去向,这一查才吓了一跳,赵立新和李飞扬结婚后,生了一个小孩,叫小虎,智力有点问题,从前年开始,小虎会突然袭击路人,我让局里的朋友查了一下,被小虎袭击后报警的总共有三个人,时间不固定,有白天有晚上,但是因为当时他们住在城区内的工人村里,人口密度大,每次一袭击人,被害人一开口喊叫就会有人出面制止,所以伤势并不是很重。这三个被害人,有两个特征,遇袭时,穿的都是黑色上衣,以及遇袭方式,都是被小虎用砖块砸头。”
说到这,低下又开始议论纷纷,曹队见状,接过话筒,继续说道。
“想必大家听到这儿,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赵立新因为他的儿子时常袭击黑衣路人,赵立新怕长久下去会出事,便独自带着他儿子搬家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就是他现在住的那个小屋子!可是没想到,远离人群后的小虎更加残忍狂暴,犯下了如此惨绝人寰的命案!现在,我们将正式通缉赵立新和他的儿子,还请在座的各位领导发动起手下的弟兄们,尽早将赵立新以及他的儿子抓获归案!”
老赵
“李飞扬,我求求你,别发呆了,你就行行好,照顾两年小虎吧!”老赵看李飞扬坐在沙发上,许久没有说话,便再次开口。
“老赵,对不起,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但是后来小虎开始伤人,我决定送他去精神病院治疗,是你万般阻挠,为了这事,我也没少跟你吵,我固然错了,但我试过弥补了。是你把最后的机会给浪费掉了。对不起了老赵,你赶紧走吧,刚才你敲门的时候,我以为你是因为我偷你土地证的事情来找我算账的,所以我偷偷报了警,但是我没说你的身份,我只说有人要打我,现在警察应该也快到了。”李飞扬一脸镇定的说。
老赵听完,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和李飞扬继续争吵,拉着小虎这就往外走。
夜已深,老赵拉着小虎走在路上,路过的行人们看到小虎五大三粗,又很是活泼的样子,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老赵不断小声提醒小虎,稳重点,别蹦了。小虎听完后一脸委屈,让老赵有点不知所措。
幽幽长长的道路上,有几盏路灯忽明忽暗,像极了即将燃尽的蜡烛。老赵看着身边的小虎,在这条找不到目的的路上,有千千万万的路灯,可老赵不属于这些发出刺眼光芒的路灯,他和小虎都是那些忽明忽暗的,即将报废的,人们甚至希望早日将这些坏掉的灯泡换掉。
老赵知道,自己和小虎离被换掉,已经不远了。他只想在这之前,多陪伴小虎,今后的人生,小虎只能在精神病院里,与一大堆被社会抛弃的灯泡,孤老终生了。
杨善
杨善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赵立新,发现他的眼神比以往明亮多了,似乎将心理的石头放下了。
前几个小时,市里面指挥中心接到群众报警称有人欲入室行凶。警察出警后,发现对方已经不在了,但这个报警人正是今天被通缉的杀人嫌疑人赵立新的前妻李飞扬。市里对这一情况高度重视,当场对李飞扬进行突审,李飞扬才交代刚才来的正是赵立新和儿子小虎。市里立刻沿着赵立新离开的轨迹进行包抄,最终在一天桥下,看到了怀抱着沉睡的小虎,望着路灯抽烟的赵立新。赵立新看到警察向他围过来,也没有反抗,而是必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不要吓到小虎,然后自己举起手做投降状。
没多久,赵立新就坐在了现在他所坐的审讯椅上。今日的审讯室里的人远远少于上次,领导们听说赵立新和小虎双双落网,便提前庆功去了,留下重案队一众弟兄审讯嫌疑人。
“老赵,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上次被你袭击的那个警察,我姓杨。”杨善脱下鸭舌帽,指着自己头上缝针的地方说到。
“记得,对不起,杨警官,上次真的是一次意外。”老赵说到,神色不慌不忙。
“上次是意外,那前面几次呢?”杨善直奔主题,在一旁的曹队长看了眼杨善,神色里似乎有些不满,有时候太快聊到案情,嫌疑人并不愿意放下戒备。果然,老赵听完杨善的问话,头默默的低了下去,再不说话了。“这个杨善,一如既往的鲁莽!”曹队心想。
“老赵,这个事情你是肯定隐瞒不了的,你的儿子小虎就在一旁,你的老婆李飞扬也被我们带来了。单单从法理上来讲,你认罪与否,都不影响你的定罪。但是说点题外话,你是否真的为小虎考虑过?你看起来处处为他着想,其实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在将他推入罪恶的深渊!”
“你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可是你懂什么?你看我傻吗?其实我一点都不傻。我快四十岁的时候才结的婚,我老婆,李飞扬,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嫁给我吗?还不是因为她把自己名声搞臭了,嫁不出去了,才会嫁给我这个臭种田的!我其实一直都懂,她的心从来不在我身上,我还能怎么办?小虎就是我唯一的希望啊,哪怕他是个傻子,我也绝对不把他关在精神病院那种地方!有了他,我的生活才有希望,他要是没了,我他妈的早就去死了!”
“自私!你以为你是爱他,其实你是爱你自己,你爱自己爱到失去了理智,你害怕你后半生孤苦伶仃,干脆就不管他人性命了,赵立新,你太自私了!”
曹队见杨善情绪上来了,便打断杨善,说到: “赵立新,发生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现在能改变的就是你的态度了,你的态度,能决定你儿子小虎的去向,你若是把事情讲清楚了,我们警方会酌情先送小虎去精神病院治疗,否则,他就要先羁押在我们市看守所直到事情彻底查清,以他的智力和精神状态,关在看守所对他来说绝对是一种折磨。赵立新,你爱了自己一辈子,是时候真正替你儿子小虎考虑一下了!”
警察审讯嫌疑人,本就是一个互相博弈、谈条件的过程。谁手里的筹码多,谁就能率先攻下对方。小虎,就是赵立新唯一的筹码,此刻正紧紧的被警方篡在手里!
老赵
杨善的话,像寒冬腊月里的一盆水,泼在老赵身上,老赵浑身一个激灵,被杨善的一番话给骂醒了。“原来,这么久以来,我爱的都是自己!”紧接着,曹队长的话又像一个翩翩袭来的骑士,长枪直刺老赵的心脏。老赵心里的那把锁,咔嚓一声被挑开,碎了一地。
“唉,我从没想过事情会成为现在这样子。前两年,我们还住在城里,我老婆和隔壁的一个姓王的水电工偷情,被我儿子小虎撞见了。小虎当时也就十六七岁,智商只有五岁孩子的水平,他哪里知道这些大人的东西,还以为是隔壁老王在欺负他妈妈,于是他用砖头去砸老王的头,没想到这个老王发起狠来,回过头把小虎砸得那个惨哟,我当时回到家,看到小虎的样子,我还以为他要死了,送他去医院抢救了好几天才救了过来。对于我老婆的出轨,其实我早就有心理准备。我知道她迟早会离开我的,不过没关系,小虎陪着我就行。可是那件事之后,小虎的性情就变了,原本从不伤人的他,若是当面看到身着黑色上衣的男性,他就躲得远远的,等到对方一转身,小虎就随手捡起东西冲上去砸人家头。单单在出院后的第二年,小虎就砸破了至少三个人的头,我和我老婆每次都给他擦屁股。后来我老婆受不了了,知道我反对,便偷偷联系了精神病院,让人家来抓小虎。我做工回家,知道小虎被抓走后,我也赶到精神病院,看到了被五花大绑在病床上哭爹喊娘的小虎,我哪里受得了,愣是把小虎又带了回来。第二天,我老婆就离家出走了,后来听说他在不远的街上开了棋牌室,这些我也都不管了。我担心小虎再出事,便把城里的小单身公寓卖了,来到了平乡镇杨家村,当时正逢土地改革,我买了一块农田,自己搭建了一个小平房,和小虎俩人就住在里面。
唉,也怪我,当时我急着要在村里安家,房子盖得比较匆忙,经常这掉一块那掉一块的,有一天,我床尾墙壁上的一块砖马上脱落了,我索性把它抽出来,想着吃完晚饭就出去外面搞点水泥再糊上,晚上七八点,我把小虎留在家里,自己一人出去了。结果小虎看到那块砖,估计是想到了当时被隔壁老王殴打的样子,就跑了出去。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小虎跑了,等我回家一看发现小虎不在家,那块砖也不在了。我才意识到出事了,小虎搬来乡下后,我经常带着他去旁边的树林里玩,我想小虎会跑到里面去,我就去里面寻找,果然在我们经常玩的一个小山包上找到了小虎。当时小虎身上有一点血迹,我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一问,我才被吓了一跳,小虎说他看到了隔壁老王,他就用砖头砸了他,小虎边说还边笑。我让他赶紧带我去看看人在哪,小虎就把我带到树林外的一条土路上,果然,土路上躺着一个黑衣服的男的,我上去一看,吓了一大跳,这男的头被砸得稀烂,但是还没死,奄奄一息的样子,人已经没了意识,那块带血的砖头还放在一旁,我当时心里那个着急啊。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说到这,老赵把头低了下去,双手捧着脸抽泣。。
“我,我当时真的怕啊,我怕这个人要是活过来,报了警,小虎就又要被抓走了。我,我脑袋一热,就让小虎和我一起把这人往树林里拖,然后,我陪着小虎先回了家,把小虎反锁在房间里,我顺手把家里的独轮推车推了出来,来到了刚才放那个人的地方,然后,然后,我闭着眼睛,活活把那个人砸死了。啊啊啊啊,我真的是,我真的是畜牲啊!”
老赵已然认识到自己的残忍,双手揪着自己的衣领,仿佛要揉烂自己的心。眼泪和鼻涕流到一起,滴在审讯椅上,让人作呕,小杨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递了一杯水和纸巾。老赵经过一阵痛哭流涕,情绪慢慢稳定,接着说:“我把人砸死后,就用独轮车把他推到树林里,找了个比较偏僻的地方,用铲子挖了个小坑,把这个人埋了进去。我回到家后,越想越是害怕,便又再次回到现场,把一路上的车痕擦掉,还把小虎砸人的地方,有沾到血的土都翻一遍,才敢回家。回家后,也顾不上涂泥浆了,直接把那块砖头塞回了它原本的位置。
从那次事情后,我就让小虎住到旁边的工具棚内,主要是怕你们警察来查发现了他,白天我外出和晚上睡觉时,我都把他反锁在里面。要说小虎这孩子吧,平时也挺乖的,住在棚子里也不吵不闹的,就是他母亲那次的事情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后来,也就是上个月中旬吧,我想到上次小虎用来砸人的那块砖头,当时胡乱塞到墙上,我想着给它重新裹上泥浆糊回墙里,刚抽下来,刚裹上半层泥浆,我那个前妻李飞扬突然就来了,原来她拿着户口本去镇里查到了我在这里买了一块地,于是就来找我,我原本以为她是良心发现,想要来看看我和小虎的,。我怕她发现砖头上的血迹,就打开工具棚,把小虎喊出来见见母亲,然后把砖头藏了进去。后来她说她给我们带了一点营养品,放在村口,实在提不动了,让我出去提一下。我就出去了,我后来才知道,她是找理由把我支开,好偷我的土地证。我回去后,李飞扬让小虎先去旁边工具棚里面等一下,小虎很听话,就过去了。接着李飞扬就找我要当时卖房子的钱,她说她最近遇到点困难,而且房子她也有份。我说不行,那些钱是以后我死了之后要给小虎养老的。后来我们就大吵了一架。唉,小虎就趁着我们吵架的空档跑了出去,等李飞扬气呼呼的走了之后,我也发现小虎不见了,我第一时间去找当时放在工具棚里的砖头。唉,果然也不见了。我去农田外的路上,去村里的村道,去树林里找,最后在树林里的小山包里找到了小虎,当时小虎自己坐在山包上,垂头丧气的样子,砖头拿在手上,我问他你拿砖头干嘛,他说要打老王,我问那你打着老王了吗,他说没找到,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和小虎在山包上玩了一会儿,天黑后,我琢磨着路上应该没什么人了,我就带着小虎要回家吃饭,唉,结果刚走出树林,小虎就挣脱我的手,发了疯似的超前冲去,前面一个黑衣服的男的在慢悠悠的散步,我喊都来不及,小虎就一个板砖拍了上去。那个男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趴在地上,大喊抢劫啦抢劫啦,眼睛直溜溜的看着我和小虎,我想完蛋了,连我也被看见了,唉,警官,我真的就像你们说的,我太自私了,当时我想吧,你光看到一个小虎倒没关系,我把小虎藏起来你们也找不着。可是现在连我也被看见了,我毕竟在这边种田,偶尔也要去镇里买东西,多多少少和外人要有些往来,如果让这个人活着回去报案的话,那我和小虎被你们找到是分分钟的事情。我就上前去捂住他的嘴,任小虎砸,砸了没几下,这个人就嗝屁了,我和小虎合力把他拖到树林里去,还是像上次一样,我把小虎送回家,然后把砖头塞回那个破洞里,我推着独轮车来到树林,推着这人往树林里钻,因为上次尸体被发现了,所以我这次就故意找没有路的地方走,走到我自己都忘记是哪里了,我才开始埋这人。处理完尸体后我也就回家了,前两次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了。”
杨善
杨善听着赵立新的陈述,发现他的口气愈发平静,先前的懊悔似乎在慢慢褪去。他逐渐意识到,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恶魔,一旦被唤醒,就无法轻易将它关回去。
“赵立新,你因为袭击我被我们警方抓来拘留那次,外面又死了一个人,对于这次案件,你是否知情?”杨善问。
“我被你们抓走那天,正好去镇里买铁链,想着不能再出事了,平时不止要把小虎关在储藏间里,还得把他绑起来才行,可是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被你们抓走的时候,小虎像往常一样躲在工具棚里,我估计他是被吓到了,我不知道你们警方是什么时候来搜我屋子的,但是我估计小虎肯定是趁你们警察不在的时候跑了出去,后来估计有回来屋子里找吃的,但是没有找到,看到我塞在墙上的板砖,才又出去砸人的。我当时在看守所里听说外面又发生砸人的事件了,我心里就知道这次肯定完蛋了。我从看守所出去后我回家没有找到小虎,我就去树林里我们常去的那个山包上,找到了小虎。我问小虎有没有打人,小虎说有,还说他这次把老王彻底打死了,以后就没有老王打了。接着我带着小虎去城里找李飞扬,想把小虎交给她后我就去自首。可是哪里知道,李飞扬一看到我敲门就偷偷报了警,后来就是你们警察把我和小虎一起抓走了。所有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曹队见嫌疑人都交代得差不多后,便示意杨善先停下来。杨善离开审讯室,从不抽烟的他找同事小周要了跟玉溪。
“周哥,你说我要抽多少烟才会上瘾?”杨善问到。
“正常半年吧。”小周站在另外一间提审室门口,一边看着里面的小虎,一边搭话。
“那杀人呢?”杨善心想。他看着分别关押在两间审讯室内的这一老一少,忽地觉得有点儿心酸。
半年后,赵立新因为涉嫌故意杀人罪,被靖江市人民法院判处死刑,而小虎,因为存在智力和精神方面的问题,为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人,暂时被羁押在靖江市精神病医院进行治疗。这半年来,杨善偶尔会去医院里看看小虎,小虎每次看到杨善,都会说:“叔叔,我的爸爸呢,我不喜欢这里面,让我爸爸放我出去好不好。”
杨善有时候看到这个人畜无害的小虎,眼眶也会微微泛泪。
除恶扬善,除恶扬善,恶已除,可善又要如何发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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