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吸引人的自传,总要有点特殊的开头才行。我的第一天,天空没有呈现异彩,大地没有出现神兽,甚至家里那几只土鸡都是懒散的,没有整出令人记忆犹新的动静。非常普通的一天,长辈们不但记不清是几月几日,而且也没有想起来土鸡是在懒洋洋的晒太阳呢还是在漆黑的鸡窝里抱团取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一天裹在身上的是棉被,因为81年起白菜时节的华北小村庄是没有暖气的。
那个年代,农村人一边羡慕着城里的暖气,一边沿用着古老可行的取暖方法。毕竟,熬得住眼前的苟且,才能去憧憬诗和远方。
当地当时的取暖方式和小平同志不久之后提出的“一个国家,两种制度”的思路相通,便是“一个目的,两种方式”,白天与夜晚是不同的。
80年代的冬天没有霾,阳光可以毫无阻碍的洒向大地万物;80年代的农民热爱家乡,让冬闲时的村子里熙熙攘攘。白天取暖一是遗传自人类祖先的本能,依靠跺脚自身发热,环保无污染;二是源自对生活的观察,每个人都知道土鸡愿意在阳光直射的房根儿下欣赏太阳。乡亲们将两者结合,自动聚集到某家被阳光覆盖的院墙根儿下,跺着脚唠着嗑晒太阳,也就是健身社交取暖。主动汇入者轮换着晒前胸与后背,大人臂弯里被动参加的我没有多少选择,小脸和阳光一起灿烂。时间久了便引发了我的第一个面部特征:黑。
当夜晚来临,我多数时间会在土炕上翻腾。土炕在我家的东屋,和东灶台相通,东灶台在过堂,主攻做饭兼顾取暖,一年四季皆是如此。冬天结冰之后,会在屋里土炕边再连通上一个土炉子,主攻取暖兼顾做饭,最适合幼儿取暖的就是这种土炕了。
对于取暖重器——炉子,不同人家使用的燃料是不同的。居住在村里的不全是纯粹的农民,依然类似于“一国两制”。根据户口种类的不同,细分为吃商品粮的和吃农业粮的两种人。吃商品粮的是有工资的人,没有土地,凭票去粮局换购粮油,一般生活稳定;吃农业粮的是有责任田的人,依赖土地,需要缴税交粮,多数日子拮据。吃商品粮的人家主要以煤为燃料,高效持久;吃农业粮的人家主要以玉米棒子和各类木柴为燃料,经济节省。我家是经济节省型的。炉子用砖头泥巴垒成,盖子是铸铁的。每一次加柴,都会导致火舌与铸铁的相遇,进而让炉盖由冰冷变成炙热。
自从我学会在土炕上乱爬乱滚后,便有了从土炕上掉落的经历。某一次,在离开土炕追逐大地的过程中,炉盖火热的拥抱了我。我的第一次外界伤害,便是稚嫩屁股与炙热炉盖的亲密接触。
“一国两制”是主动要求坚持不动摇,我家的取暖方式却无奈的坚持不动摇了三十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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