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客运大巴上,难得地睡了稳稳一大觉。
接而慢慢被一阵阵凉意碰醒。邻座,是一位中年叔叔,穿着红衫短袖。
他一直在翻看手机,时不会儿接两个电话,都是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右手肘难免会动来动去,总不经意碰向晓言,沁凉得很不自在。
大叔碰一次,晓言便无声地往右挪一点。但频频触碰,愈发得不舒服。又想不是大事,说也不便,晓言干脆把左臂收起,身子馁馁地尽避于边角,睡意全无。
难得一位能深交谈心的异性朋友。家朝说,强迫毛病的话,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凡事都夸大化,尽量一次把它做到位。晓言认真地尝试,确实有效一些。可总无法每次都有好的状态,有时无论多夸大化,使尽多少气力,仍是不能满足体内那份,躁动的安全感。
晓言认为这里面,肯定是有贪婪的因素。她真是贪得无厌,空悲切。
今晚晾一件衣服,仍是折腾、纠结了无数次。担心耽误太久,吵着奶奶睡觉,她终于狠下心来放纵一次,随便挂!
内心很崩溃很崩溃,咬着牙,转身把门关上。
可第二天急忙起来,又拿下衣服,竟连连道歉。强迫症的世界,真的很像智障儿童一般,她恨恨地想。
雷雨夜,窗外的世界雾茫茫一片,响雷震得轰鸣。她惊醒,赶忙下床,去找灯的开关。在轰闹的黑暗之中,她迟迟未能摸到那开关。焦急地转身,是一只大摇大摆的黑色猩猩,手里把持一支橘光蜡烛。
它将蜡烛,漫不经心地放在她的书桌上,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黑猩猩在她的房间里徘徊转悠,它开始对着她嚎叫,做狰狞的鬼脸,跑遍了房间的每个角落,甚至赖在她的床上,顽皮地嬉笑、无理叫嚣。
她被吵得,头疼得厉害。大声告诉黑色猩猩,别再吵了。别再吵了。但窗外的轰鸣声一阵又一阵,掩盖了她难过的心慌意乱。
黑猩猩开始翻动她的物品,抽屉里,书包里。晓言阻止无能,底线渐渐被触犯。只见鲁莽不讲理的黑猩猩,手中拿起一沓试卷,看向了她,嘴巴里,发出一阵怪笑。
那是她至关重要的学习资料!脑里惊慌闪过一场熟悉的画面――只见眼前那沓试卷,被黑色猩猩嘶啦几声,即变成了飘屑的碎纸张。
她顿时红了眼,扑上去,再忍无可忍,撕下那猩猩的脸庞!果不其然是晓俊。
她不再压抑愤怒,拿起一只瓷碗,狠了心摔下地――
那一顷瞬间,天便变了白,空漩的白昼……
吵闹声又渐渐尘起。在崩溃的她的周围,家里的人们围成了圈。
爷爷说,都教你了,要让步,要让步。那是你亲弟弟,他还这么小。
姑姑说,我这瓷碗可贵了啊。缺个小口就不好看了,你过来,看一看……
奶奶说,你还在说大话!摔碗发脾气,还要说大话,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最后是母亲,母亲来到她的跟前,张了张口,却听不见声音。母亲那一双眼眸,淡静地注视着她,并没有表情。
她永远都读不懂母亲的心,她啜泣着问,妈,你说什么?妈,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
空气越来越稀薄。
在心脏屏息之际,晓言啜泣着,醒了过来。
长时间的抑郁困扰,使晓言消瘦了不少。她的胃欲也不佳,就好像有一道泥石墙,隔挡在了她的食道与胃之间,堵得紧慌。
爷爷看孙女米饭都要拣粒吃,看得辛苦。苦口婆心道:“晓言,咱们得要把饭多吃一些,才有精神打败病魔呐。老坊言,‘人带路,饭干活’,听说过吗?”
晓言抬起头,摇了摇。
“一个人,要去工地找工,首先得去排队。排队那工头会问你什么呢?
“‘你一顿要吃多少米?’
“有耍小聪明的人呢,以为吃得少,工头觉得你好养活,才容易收你。所以他说,‘我吃二两米就行了!’
“工头摇头,这人不要。后边老实人回答,‘我得吃半斤米。’
“工头听了,满意地笑,‘行,你进去吃饱了,就干活吧!’
“所以说,唯有胃量大,吃得饱,人才有力气干足活……”
只要听爷爷讲起故事来,晓言的胃欲便才能一点点地放松开。
为了打开胃口,晓言决定每天出去走走。从家到水寨大桥,沿琴江边再走到县医院,县政府,交警大队,至大新街……她就这么带着口罩,不用带任何费力的表情,忘我地行走。
有时候她走进小巷,巷道里有小车,有小人。那小女孩独自一人,在巷路边上玩跳跳杆,灵跃的小眼睛,发现前边缓缓走来的晓言,会向其注视许久,直到令口罩后边的她脸红不已。
担心有车辆往来危险,不禁叮嘱小女孩,“注意安全哦。”
“我知道,谢谢。”
很甜的声音,犹如清泉一股绕铃耳。
有时候她走进夜幕马路,宽阔,黑驰,车灯往来而川流不息。消极的时候,她想,自己是迟早会出事的。因为消极的魔力,能使她对即要撞向而来的车辆,竟几近没有了防躲的潜意志。
晓言消极,对危险的事物将快要没有了畏惧感。而仍有几刻瞬间,会知道,若真出事的话,她是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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