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水河

漆水河

文|在昔

漆水河是家乡的一条“母亲”河。她在我的记忆里空白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后来我栖居在了我的家乡铜川——这座曾经让我心心念念的老城，我才得以与漆水河亲密相望、促膝长谈。

铜川地处山脉，一山连着一山，山坳里或许藏着一个村落，抑或是一个小镇。就连铜川本身也是坐落在东西向的一个狭长的山谷里，自南北方向贯穿。漆水河，便从这座古老的城市中间一穿而过，像一条明亮的缎带，把城市一分为二，于是，就有了长长的一马路和二马路。

漆水河和老城相映成趣，彼此依靠、陪伴，也陪伴了这座老城里一代又一代的人。

漆水河属渭河支流，又名漆水。初次听到漆水河这个名字，是在路遥的名著《平凡的世界》第三部第7章的开头:孙少平初到大牙湾煤矿，第一次领到工资走出矿部的大楼，满怀激情地来到了一条小河边，而这里所说的小河边，就是漆水河畔。

那是我头一次知道，家乡的河还有这样的一个名字，于是我把这段文字读了又读，仿佛看到孙少平正静静地坐在漆水河边，干净、坚定的眸子正定定地望着漆水河的远方。

刚回来时，我住的地方和漆水河仅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买菜、上街、送孩子上幼儿园，都要从漆水河边经过。我日日目睹着她的容颜，随着四季流转，看她从荒芜到盛放，再回到冬日的落寞。

春天是漆水河最美的时候。河堤两边的柳树垂着长长的青丝，临风起舞，婀娜多姿。我最喜欢柳芽刚钻出来的时候，柳枝一丝丝的垂在河面上，嫩绿的叶芽儿一团团，一簇簇，慢慢地舒展开来，像是一幅画，悬挂于漆水河上，每次路过，我都看得痴迷，以至经常收不回眼睛来。春光荡漾的漆水河，总是充满了诗意，百草萌动中河水静静流淌，清瘦的河水此时也变得最为清澈。蓝天白云倒映在粼粼的水波中，一阵微风拂过，似吹皱了一张旧的，老相片。

春天的漆水河卓约多姿，使得老城也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五月未满，河道里已长满了绿油油的野草，及人高的蒿子肆虐地疯长着，很快，它们便统领了这里。干旱的天气，河水是一条细细的清流，上面浮着一层七彩的油花。儿子把这油花叫做彩虹，有几回，他惊喜万分地朝着我高声地喊:“——妈妈你看，这里有彩虹！”

儿子还没有看见过彩虹。记得儿时的每一场大雨过后，天边都会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有时候，会出现稀有的两道。这样的美丽自然景象，如今是越来越少了。我告诉他，彩虹是挂在天上的。儿子说，我知道呀！可是这个也很像彩虹的呀！

夏天的漆水河因为雨水量的增多，河水逐渐丰盈起来。那些丰茂的绿植并未显得杂乱不堪，反而有种田园，乡野的味道。这时候的漆水河有种狂野之美，尤其在傍晚日暮时分，晚霞映衬下的漆水河就像是一个中年女人，尽显成熟、妩媚。

人们摇着蒲扇，倚在漆水河畔，河水寂静流淌，默默地听着人们的话里家常。一群山羊从夕阳里慢慢地走了出来。它们迈着稀碎的步子，排列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徜徉在这食物的海洋里，白色的身影，和弯弯的羊角在青草之间若隐若现。两只黑狗跑在最前面，他们的主人远远地落在后面。

曾几何时，这群羊，便在蔼蔼的暮色和黎明的晨光里，逐渐走进了人们的视野，走进了孩子的童年世界。

秋天似很远，直到那只朱鹮的到来。他们都管它叫“垃圾鹤”！明明那么好看的一只大鸟——

我初见这只朱鹮，是在一个雨后的深秋，河道里的绿植已经枯萎，只剩下清瘦的河水在倔强的静静流淌。河堤上的那一排杨树倒映在河水里，远远望去，金黄的一片，煞是好看！我完全的沉醉在这秋天的美景里了！就在我兀自陶醉时，一只白色的大鸟映入我的眼帘——鸭子？我定睛再看，哪里有这么漂亮的鸭子！这只大鸟有着一身雪白的羽毛，纤细的双腿踩在圆圆的鹅暖石上，细长的脖子和天鹅一样美丽优雅；只见它时不时地把长长的尖嘴伸进河水里觅食，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带起一串串明亮的水珠。我拿起手机，内心很激动，无奈离得太远，拍不仔细。我欣赏着它曼妙的身姿，舍不得离去。直到有人说那叫垃圾鹤！我听后忿然，这样粗俗的一个名字，何以安在这么美丽、优雅的大鸟身上？

又过了很久，我偶然看到河里居然伫立着两只朱鹮。这是不是预示着城里的环境越来越好了，所以，美丽的朱鹮才肯停留于漆水河滩，为这秋天萧条的河水增添一抹迷人的色彩。

这样没有任何修饰和治理的漆水河一年四季，随着自己的性子肆虐的展示着它的粗狂与随性。粗野之美的弊端便是河水淤积所带来的恶臭，夏天尤为明显。

随着政府“绿满漆沮、大美铜川”的治理理念，铲车轰隆隆的从河道里推走那些杂乱无章的绿植，漆水河突然变得明朗开阔，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人们的期待下，漆水河一步步的完成了它的华丽变身。

重新整治后的漆水河注水量明显增多，河道宽广，水流潺潺。河面上漂浮着大量的睡莲，圆圆的叶子似漆水河的衣裙，在风的吹拂下漫步起舞。

河道修理了很多个隔断，有的是用巨大的鹅暖石堆砌而成，水流从圆石上倾泻而下，白色的浪花四处飞溅，奔腾着涌向前方，在下一个隔断继续奔流而下。远远地就能听见水声轰鸣，每一个隔断处的水流就像一排瀑布，有的波翻浪涌，气势磅礴；有的水趣盎然，琉璃千倾。水流到达平缓的地方时，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波光潋滟，水光摇曳。

河道里修了长长的小路，顺着河水弯弯，走过一个又一个的石阶，两边的绿植郁郁葱葱，它们和即将落山的夕阳倒映在平静的河面上，波光粼粼，清风徐徐而来。

漆水河，就像一个化好妆容的姑娘，在晨光熹微下似出水芙蓉，清新脱俗；日暮时分，华阳西下，当最后一抹夕阳染红了她的脸颊，便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娘子，娇羞了盛世容颜。

漫步于漆水河畔，远处山野如黛，天上白云悠悠，耳边河水潺潺，不是天上人间，胜似天上人间。

2018.7.23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