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与书生

 

妖精与书生

                              1

“祖母，祖母，烟儿又来听您讲故事啦！”未见其人先听其声。只见一只红色的小狐狸跳窗而入转瞬间变成了一个扎着小揪揪的妙龄女子。

坐在八仙桌旁边的老太太正吃着茶，看着精灵古怪的孙女宠溺的直摇头:“小六，你也该改改你这毛毛躁躁的痞气了，快要到及笄之年了，再这样下去有哪个好儿郎敢娶你？”

“不敢便不敢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永远承欢祖母膝下，孝顺您一辈子。”小狐狸说完便撒娇似的扑进老太太的怀里。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姻缘自有天注定。”说完意味深长的看着怀里的可人儿。

“祖母，你今天给我讲什么故事啊？”

“祖母今天就讲一位书生的故事。”故事来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这是每一位书生上京赶考的必经之路。一个书生带着小厮路过于此，天渐渐的晚了，前方隐约有炊烟袅袅的村庄，两人快速的向着亮光前进，小厮突然“啊”的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躲在书生后面:“公……公子，那好像躺着……不会……不会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书生白了小厮一眼:“朗朗乾坤何来东西作祟？我们前去一看便知。”说完大步向前，来到跟前竟是一具被衣服稍稍遮掩的女尸。尸体完好无损，只是皮肤僵硬发青预示着死亡已久。

“罢了，也是个苦命的人，巧虎，咱们把她下葬了吧！”书生对着小厮说到。

巧虎皱着眉头:“可是，少爷，眼看天快黑了，前面的村庄离我们还有几里路，这不太好吧？”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到底我是少爷，还是你是少爷？”

“得，您是！您是大爷！”

“臭小子！”书生嬉笑假装怒骂着。

两人用树枝很快便挖好了坑，抬着女尸体走之前巧虎还唠唠叨叨着:“今天你走运，遇到我们家热心肠的少爷，作为交换，你可得保佑我们家少爷高中状元郎啊！”

下葬，填土，堆坟，这一系列完成下来，天差不多已经全黑了，顾不得休息，两人加紧往村庄赶去。

走了不到10分钟，前面突现灯火通明如白昼，人声鼎沸的如闹市。借着灯光只见一面随风飘荡的青幡上写着“驿”字。巧虎乐了:“少爷，还真是上天保佑，知道你我此时一路劳累奔波，又累又饿，我们快前去饱餐一顿吧！”

虽有疑惑，但书生也没多想，跟着巧虎便进了这家驿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驿站正中间的一个高台，四周用屏风遮挡，里面是一个妙龄女子，纱巾遮脸，手中抚琴，仔细听来是《羽衣霓裳曲》。店里的摆设普普通通，只是其他客人的穿着倒是一点儿也不普通，非富即贵，模样儿也是斯文的紧，一点也没有村中莽夫的气息。三三两两吃酒谈心听曲儿。

驿站小二见两位客人进入笑着迎上去:“二位客官里面坐，这么晚了是吃酒和住店一起的吧！”

“麻烦帮我们准备一间上好的厢房，再来二斤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壶温酒。”书生道。

“好勒，得令，客官稍等片刻。”

书生若有似无的往中间屏风里的小娘子瞅，一股似曾相识之感油然而生可就是理不出头绪出来，嘴角上扬的摇了摇头。

酒足饭饱之后，书生便带着巧虎上楼休息，一夜好眠。第二天在驿站用过早饭后便开始赶路了。

殊不知，在书生走了一个时辰以后，这家驿站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2

书生顺利进京参加了考试，寒窗苦读十余载，终于可以在这一天尽情地挥洒笔墨了。可老天就是一个性情不定的老顽童，书生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布下的一盘棋，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破了阵法。是了，书生落榜了。

原来这位书生来自酉阳官宦大家陆家嫡长子，本名陆书生。回到酉阳老家的书生整日待在书房里无精打采，闷闷不乐，拒绝了隔壁盛家的书房先生，远离了吟诗作赋的儿时好友，脑海中只有朦朦胧胧的纱巾遮脸。陆家大娘子看着越发憔悴的书生心都碎了，听说乾清观的如一法师非常有名，心里想着要不要请大师来家里做做法，折日不如撞日，立马叫家里的管事前去求请大师。

一场浩浩荡荡的法事在陆家大肆旗鼓的举行，也是灵验，第二天，书生便要求出门，说是约好其他的公子哥儿一起出去狩猎，陆大娘子听说书生愿意出来透气甭提有多高兴双手合十做祈祷状在屋里走来走去：“感谢如一大师显灵，感谢如一大师显灵，我定会带一家老小前去乾清观还愿，感谢，感谢！”

说来奇怪，书生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突然萌生出去打猎的念头，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引力吸引着他前去。好友自是高兴奉陪，一群人骑着马来到西郊的一片森林里，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书生闻声率先策马前去，走到跟前一看原来是一只红狐被猎人的捕兽夹夹住了腿，任凭红狐百般挣扎，仍无济于事，反而伤横累累。

看着书生的靠近，红狐挣扎的更厉害，呲牙咧嘴的发出尖锐的声音，或是疼痛，或是警告，或是愤怒。

只见书生软声细语地说道:“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的，你不能再动了，这种捕兽夹你越动夹的越深！”

红狐仿佛听懂了，慢慢地停止了动作，只是仍然警惕地望着书生。

“乖，你别怕，我这就来救你，好吗？”

红狐渐渐没了声音，书生知道她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坐下来，轻轻的把红狐的身体挪到自己的腿上，小心翼翼的抬起狐狸被夹住的那条腿，使劲按住环扣，一拉，捕兽夹瞬间打开了。

被救的狐狸没有再动，安安静静的趴在书生的怀里，只有一丝细微的喘息声，书生毫不犹豫把狐狸抱起来一跃马上，回到家便冲进蘅芜苑，没有一个人看到。因为他知道像狐狸这种生性多疑，阴险狡猾的动物，被明间一直视为妖孽，陆家是万万容不下的。回到房间，书生找来膏药为狐狸轻轻的包扎伤口，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晚饭也只让小厮端到门口，同时吩咐厨房做各种花样的鸡胸脯肉，几乎与小狐狸同吃同住。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日，小狐狸的伤渐渐好了起来，一天书生早上起床发现身边竟睡着一个妙龄少女，慌得一下子从从床上翻了下去:“你………你是谁，你这姑娘为何在我的床上？”

小狐狸睁开惺忪的双眼:“我是小狐狸呀，书生哥哥早上好，今天我们还能吃鸡吗？”

“你竟是小狐狸？你真的是小狐狸吗？”不知为何，书生总觉得这位姑娘似曾相识。

“是呀，是呀，谢谢你，书生哥哥，谢谢你救了我，这几天还好吃好喝的照顾我，如此大恩大德，若有机会定当好好的报答你！”小狐狸眨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你一个姑娘家与我同吃同住数日，若是传出去定，定是不好的，你……你愿意跟着我吗？”书生话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

小狐狸听了这话喜不胜收:“真的吗？你愿意与我一处？”

“嗯嗯，我绝不负你！”书生坚定了眼神。

这时只见小狐狸一下子扑了过来:“我最喜欢书生哥哥了。”

待书生定下心来，慢慢的也抱住了小狐狸，嘴角不由得缓缓上扬:“我给你取个名字吧，炊烟绕晚霞，不如你就叫烟儿？”

“烟儿，这个名字好听，那我就叫烟儿了！烟儿也有名字喽，咯咯咯。”

“烟儿，你放心，我一定征求母亲同意，娶你过门。”

                              3

两人私定终身的同时，陆大娘子这边也起了疑心，她吩咐管事的去请乾清观的大师前来，如一法师定睛一看，睚眦目裂，恐慌道:“贵府公子房里有妖孽作祟！”

大娘子听完腿都软了连跪带哭的求着:“大师，你一定得救救我那苦命的孩儿啊？我就他这么一个独子，他若是被妖孽所害，让我们怎么活呦？”

“夫人快快请起，万幸只是只百年修行的狐妖，待我回去准备一场法式，让那妖孽现出原形，然后取那妖狐的心头血给公子服下，公子便可化险为夷了。”只见那大师不怀好意，不动声色的说着。

“那我在这里就先谢谢大师了，事成必有重谢”陆大娘子说完便又要下跪。

“夫人严重了，夫人快快请起，这是老朽的使命，那老朽就先回去准备了，后天拜门。”大师作揖道。

“管家，好生送大师出去。”

“是，大师这边请。”

这天中午，书生难得梳洗干净同父亲，母亲一同用膳。陆大娘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书生，竟没发现什么非同寻常的举措。“肯定是那狐狸精内功深厚”陆老太太心里想着。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孩儿想给你们引荐一位姑娘。”书生腼腆的说着。

陆老爷子一顿，哈哈大笑:“怎么，这是看上哪家大户的姑娘了？”

“不是，是孩儿打猎救下来的姑娘。”

陆大娘子一顿，筷子瞬间掉落:“你……你说什么，打猎救下来的狐狸精！”

“母亲大人怎么…怎么知道的？”

“混账东西，你是读书读糊涂了吗？那是妖孽，你会因此丧命的！”大娘子气的直发抖。

“不会的，烟儿……烟儿她跟普通的妖孽不一样，她很善良，还请父亲，母亲大人相信我成全我！孩儿保证，明年，明年孩儿定能高中状元郎”书生说完便给二老跪下。

“我看你是被那狐狸精勾了魂了，我不同意，决对不同意，你要是娶她，除非从我身上踏过去！明天，大师……大公爷携千金来我们家做客，你与那千金青梅竹马，她正好也瞧上了你……”

“母亲，我只要烟儿，我只要烟儿，求母亲成全！”

“反了，这是反了，来人，把公子关进别院，没有我的允许，不准离开半步，另外把他那蘅芜苑给我封了！”

“母亲，您干什么？您不能这么做！您不能啊……”

                              4

第二天，如一大师如约而至，在蘅芜苑设坛做道，嘴上念念有词，青剑逼空。小狐狸在房间还心心念念书生哥哥带好吃的回来，突然胸口一痛，倾刻便承受不住化身一尾红狐:“书生哥哥，快来救救我，书生哥哥不要丢下我！”说完变失去了意识。这时只见蘅芜苑的上空乌云密布，红光四射，持续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烟消云散。

书生看到红光仿佛明白了什么，喊的歇斯底里:“不！不要！”随后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大师大呵一声:“大功告成！”命两名徒弟揭下黄符，打开蘅芜苑的大门，果然一只红狐倒地不起，小狐狸朦朦胧胧的只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逼心脏………

酉阳陆家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放铳，放炮仗，大红灯笼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原来是陆家长子陆书生和大公爷家的千金喜结连理，大家议论纷纷:“只是这今天的新郎官脸面煞白，竟没有一丝喜庆之意。听说被狐妖勾了心魂，不过喝了那妖孽的心头血应该无大碍了。”

书生脸上此时没有一丝血色，走路踉踉跄跄，都得由小厮掺着，好不容易走到堂前，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嘴里喘息念着:“烟儿，今生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你！来生，来生定求佛祖与你白头偕老………”一命呜呼。

“我的儿啊！”

“少爷，少爷！”

“相公，相公！”

陆家乱作一团…………

故事说完了，只见小狐狸泪流满面:“祖母，你说的只是故事，为何，为何烟儿的心竟如此之痛！”

祖母把烟儿揽进怀里示意她往外看，只见泪眼婆娑之中一道修长的身影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