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骗你一支冰激凌

文 / 小不稀

闺蜜果妈前日晚忽忽发来微信，拍了两张果果的写字作业，问我果果的字到底写得如何，还有哪里需要改进。我仔细瞅了瞅，嬉皮笑脸地说还可以嘛。平常多提醒她，字要写得横平竖直才好看。笔划弯弯的，像画画一样，那字铁定不咋样。

她依然很郁闷，说这样的字她看着也挺端正的，果果也已经很努力了，就是老拿不到星。一般都是一颗，难得有两颗星。老师最终是根据星数来评定成绩的。难道一定要像书法一样写出笔锋来才可以吗？

仿佛有一口气从丹田往上涌，被我硬生生咽了下去。

我收起嬉皮状，严肃地告诉她，星星的多少并不代表孩子的真正素质。你的郁闷会感染到孩子的情绪。得不得到星咱俩说了不算，你得肯定孩子的努力，同时督促她养成良好的写字习惯。你要做的，是多鼓励不打击。这很重要。

是啊，一年级的孩子，若写出来的字个个完美无瑕，笔锋苍劲有力，那是哪吒。

要不，你让老师写几个标准的字出来我们瞅瞅？——恐怕也不是每个字都禁得起推敲。

我实在不明白，现在的教育到底哪里生了病，导致家长如此焦虑，恨不能上天摘几颗星星下来。这才一年级呢，路漫漫，以后状况多的是，那可怎么活？

以星星的多少来评判孩子的成绩，不过是当今浅表性套路的一种。大环境决定框架，老师制定方案，然后和家长们秘而不宣地形成游戏规则。孩子们被禁锢在一个大圈圈里，偶尔有另类者想拐弯或跳出樊篱，当属违规，立马扣分。可是，不管这种方法利弊各占多少，至少目前它是普遍性的，行之有效的。我们除了配合，也只能配合。

我不知道最近果果听到星星两个字是否会过敏。我也不能直截了当地告诉她，其实所有的星星都不过是骗术的一种。因为它可以相对客观地展现出孩子的学习状态，给予孩子浅浅的鼓励，激发孩子的上进心。至少，初衷是善意的。

不由想起去年，果果还在上幼儿园时，她妈来向我求助，说要写一首小诗，点明需要家长配合。要求所创作的诗歌，必须展现童心，贴近实际生活，同时必须体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与社会所提倡的正能量相吻合。这样的要求实在辣眼。我苦笑着说，是不是写出这首绝妙小诗，就可以直接上大学了？

怪不得家长们会焦虑。

都说家长与孩子需要共同成长，后来我才发现，其实应该是孩子的成长最容易体现出家长的无知与浅薄，那些多如牛毛的奇葩状况让我们分分钟都有生无可恋的感觉。偏偏在孩子面前还不能表露分毫。只能假装自己才高八斗，对所有的要求都能来者不拒，对所有的骗局都能了然于胸，一个眼神就能解决问题，一个筋斗就能十万八千里，硬生生把自己逼成无所不能的超人。

想想苏大强。从万人唾弃，到最后被成功洗白，其间博得了争议，也赚足了眼球。从编剧的角度来说，一方面要迎合市场需求，琢磨观众的多重口味，另一方面，也必须宣扬正能量，给大家一个都挺好的大结局。所以尽管强行洗白引来众多非议，但这样的结局还是可以接受的。尽管明知是赤裸裸的假，我还是边看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所以，星星算什么，只要成绩杠杠的。争议算什么，只要剧本能红。

这是大多数国人都能接受的一种状态。方法算什么，只要规则过硬。过程算什么，只要结局够好。大家约定俗成地遵守同一种游戏规则，相互计算着利益关系，只要谁也不把谁当傻子，最终你好，我好，都挺好。

我曾读过一个很有趣的小故事。

说一对年轻夫妇，女人有了身孕，丈夫呵护有加。某一日忽然起了争执。原因是女人想吃冰激凌，男人不允。说尚未入夏，吃冰激凌对胎儿不好。女人噘起小嘴，软硬兼施，男人坚持不允。最后女人放弃。到了晚上，女人说要玩个游戏，谁赢了，可以许个小愿望。男人早把白天冰激凌的事给忘了，为了哄她开心，便故意输了。结局可想而知。女人赢后喜出望外，大声说：我就想骗你一支冰激凌啊！男人笑了，最终乖乖下楼去买冰激凌。

是啊，我就想骗你一支冰激凌，怎么了？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从来没有莫名其妙的骗。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爱情。有时候，我们闭口不说，不代表不知。我们违心迎合，不表示不懂。之所以心甘情愿地配合，不过是因为我们即使练成金钟罩铁布衫也依然会有气门。

亲情，或爱情，都是软肋。

人生，本身就是一出华丽的骗局。小到奇葩繁琐的陪读，大到在全国人民面前学术造假；小到一棵宣称纯天然无公害的绿色蔬菜，大到几万元一张包治百病的床垫；小到觥筹交错间别有用心的赞扬与恭维，大到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合同。所有或明晰或隐形的套路，或简陋或复杂的陷阱，仿佛路上的坑坑洼洼，随时随地铺满你前行的道路，它们兀自鄙视着，得意着，发出阴暗的笑声。若是你走得太累太急，掉入坑中的概率会更高。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坑坑洼洼都需要绕路而行。一棍子打死不太现实，也根本不可能。只要你够睿智，就能辨别出哪些是正宗的大尾巴狼，哪些不过是披着狼皮的小绵羊。有些小坑小洼，偶尔摔一跤，其实也无伤大碍。躺在坑洼里，既可以欣赏到满天繁星，也许还可以美美地吃上一支冰激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