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舅舅家团年。我妈非要拽我去吃年夜饭，我连忙甩手，最后还是被拖去了团年。
舅舅家团年，大多数的亲戚都来自舅妈娘家，一大桌子的全是中老年女性，还有一些中老年男性全是中年女性带来的配偶。
饭桌上女性一般谈的就是衣服、首饰、婚姻、生不生二胎。男性谈的就是教育、生意、生老病死。
我坐在桌子上只觉得无聊、无趣、无味，这些年，我在团年饭上看了十遍《时间简史》，置身于知识的海洋；身边又是另一个世界，七大姑八大婆的谈各种低俗的八卦，七大爹八大爷就谈论高俗的八卦。
今年与往年又不同，表妹带男朋友回来，表姐直接黑着脸，表姐夫只有赔笑，油腻腻的脸，老狐狸的眼神，整个人就是一个甩不掉的麻油带。
我和妈妈很早就到了，我为了保命，看到人就喊“舅妈、舅舅、姐姐、哥哥”，舅妈满眼都是笑意得应声，舅舅点了点头，表姐戴着眼镜，身材圆滚滚的，朝我们这边瞟了一眼，表姐夫脸上笑意凝出的油可以炒一锅菜。
招呼打好了，舅妈招呼我们去沙发坐，表妹和男朋友坐在一起，看到我们来连忙让我们坐。表妹身穿粉红色羽绒服，坚挺的鼻梁带着眼睛，圆圆的脸，饱满得像只苹果，看着我笑，跟她男朋友说，指着我们说：这是姑姑，这是表姐。她男朋友腼腆地喊着“姑姑、表姐好。”她男朋友穿着一身黑色羽绒服，黑西裤，脸也是炭黑色的，看着青涩又腼腆，有点乡土气息的笑容见了人都会浮现在脸上。
坐好后，大家沉默了一会，我拿着手机追《福尔摩斯探案大全集》，大概过了一会，舅妈娘家的女性带着配偶陆续来，表妹男朋友也陆续重复展现他那腼腆又乡土的笑容。
人来齐了，按男性、女性分开坐两桌子，大家坐好了，菜陆续上桌，鸡鸭鱼肉是少不了，青菜只炒一盘来解闷，饭盘堆在桌子上一叠叠的街上立起的高楼大厦。
女性这一桌，今年说话像是未出阁小姐一样，斯斯文文的，细细碎碎的。舅妈的姐姐，带着大女儿、大女婿来。一家人做干货生意，白白胖胖的，一股机灵劲看着就是生意人。大女儿戴着眼镜，说话斯斯文文，很有主见，没有埋怨没有抱怨，气是顺的，我妈问她：你妹妹结婚的那个人怎么样？她很温和：当然是很好啊，上我们家门的人肯定要得到我妈的认可。我是觉得两个人过日子，最重要是他们自己愿意在一起过就好了，别人干涉不来，我妹妹结婚你们都要来，娘家人一定要给妹妹把场子撑起。我妈点了点头，我旁边的表姐埋怨地一眼那家大女儿，继续吃碗里的菜。
另一座的男性觥筹交错、高谈阔论，表姐夫声音洪亮，“我和我孩子相处就像兄弟，我们可以平起平坐的谈话，他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周围的人纷纷应声“是啊，这样才对。”道理讲的那么好，手伸得长的直接断绝别人的幸福。
桌上只有一盘菜，一会就吃完了，舅妈看见了说“我马上去炒青菜，”连忙往厨房走。表姐听到了放下筷子，站起来追她妈说：“你也不知道怎么炒，还是我来炒。”便往厨房走去。女性这一桌，舅妈娘家两个人和我妈都围着表妹说：“你那个男朋友看着好老实，挺好的。”我表妹就跟着点头：“但是我姐姐不同意都嘛。”那家人大女儿就说：“你两个人过日子，又不是和你姐姐过日子。”
不一会表姐就端着菜过来，看着大家围着表妹说话，厉声道：“你们都不要说这些！”大家面面相觑，尴尬得都不说话了。表妹有点怕的看着我，我没有说话，气氛有点冰冷。
男性那桌又传来，表姐夫的声音，很响亮，又有点得意，“我有一个朋友，给我们城市开洒水车的，可以直接开到正在建的小区里面堵到门口要钱。那个外快还是挺多的。”随即又听到表妹男朋友的低声附和。
我有点诧异，表妹男朋友家里从事园林，市里的绿化，小区的绿化等都是他们家承包的。一个工程下来，就是一套别墅的钱，他本人的外快钱也不少，在这个饭桌上却连话语权都没有，唯唯诺诺的，第一次上门的时候，穿得很差，表姐和表姐夫以为表妹找了一个穷光蛋，直接甩脸色给他看，还给表妹说：“初恋你记在心里就好了。”
今年表妹男朋友穿得清爽了很多，表姐和表姐夫也知道他家比较有钱，反对的理由从家里穷层次低，到家里包工程资金链万一断了，就穷了。旁人看着都累。
我大概吃好了，就回坐在沙发上，继续看《福尔摩斯探案大全集》，妈妈、表妹和我坐在一起，其他女性坐在原地，表姐直接坐过去，低声说话，表妹看着忐忑不安，喃喃道：“我姐可能又要和他们说一些话来反对我了。”嘴嘟着，眼睛一下就红了，泪眼婆娑，我妈安慰她说：“姑姑帮你说，不要哭嘛。”
这时表姐也转过身看着我妈妈，“你少说几句，你要吃好了自己走都是。”其他人都看着这边，时间都停止了，空气凝住了，我妈很温和地说：“我自己想玩一会。我都说一句，婚姻是自己的事，旁人都管不了，说白了又不是和你过，搅黄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的心是紧在一起的，提着放不下。舅妈走过来说落表姐：“大过年的，少说几句。”看着表妹红着脸，脸更沉了，低声说：“不要哭嘛，幺女。”
过了一会，男性那热闹起来，表姐还在低声和舅妈娘家的人说话。低声不知道说什么，神色很紧张，皱着眉，直摇头。我妈见到了只觉得想回家睡一会，舅妈亲自送我妈出门。
我留下来陪表妹看这一场闹剧，表姐见我妈走后，开始更加胆大起来，直接和表姐夫对了对眼神，开始灌表妹男朋友的酒，白酒、啤酒拿着就灌，他男朋友很老实地都全部喝完，表妹有点着急一直念“我男朋友好久没有喝酒了。”然后直接站起来，吼她姐姐、姐夫，我拉都拉不住，“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凭什么欺负我男朋友，我们还没有谈婚论嫁，我只是想请他吃个年夜饭，他今天在厨房帮忙一天了，任劳任怨，他怎么好一个人，我不能错过他。”
舅妈给表姐使眼色，表姐没有理，很凶地说：“我们也只是想和他喝一会酒，你急什么？”
那些原来支持她的女性亲戚都来说：“小妹子，听姐姐的话，没有错。”表妹抓了抓我的手的，绝望地看着我。她男朋友跟表妹说：“没有事，我喝得。”
表妹当时就跪在地上，我和舅妈都扶她，她不起来，她男朋友见了也踉踉跄跄地走过来，一起跪了下来，他们好想沟通好了一样，“我们就是想一起好好过日子，希望你们能同意。”
舅妈看到直抹眼泪，对着表姐说：“你不要什么事都插手，我们做父母都不管了。”舅舅沉默着不说话，表姐眼镜闪着光，很讽刺地说：“今天说不清楚，明天喊你男朋友把父母喊过来说。”
表妹听了，很激动地说：“你要是想搅黄我的事，我这一辈子和你再也没有瓜葛。”
舅妈使劲去扶表妹，还有她男朋友，给我说：“芮芮，今天表妹去你家住一晚上，我把她男朋友送到宾馆。”我点点头。
我扶着表妹，舅妈扶着她男朋友，只留着那些墙头草亲戚，四目相对，冷眼相望。
那天，大街上月亮被黑夜遮挡，显得夜里更加冷清，雪上加霜的寒风又吹过来。
我们先一起把她男朋友安顿好，再回我家，表妹和舅妈说：“妈我一定不能错过他。”舅妈说：“你放心。”
进了电梯，表妹蹲在电梯里痛哭，我可能今天辣的吃多了胃痛，我就和她蹲在一起，握着她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两人玩着忘记了时间，回家晚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起蹲着哭。
我想起，《福尔摩斯探案大全集》才看一遍，书里的故事情节那么精彩又富有条理，可是书里找不出她姐姐一定要反对表妹这门亲事的原因。不管她是为利还是为表妹好，姿势都太难看，把亲人当成私有财务，说东就往东，说西就往西，不能反抗，试问人都心，完全忽视亲人的心，又想亲人来尊重自己的心，道理都说不通。
回到家，看着窗外一盏盏明亮又温馨的灯，每盏灯背后丰富的年夜饭，不仅仅是温馨，还有更多打着亲人的幌子把手伸进你的生活，扰乱你的生活，烦躁又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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