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大面积的种地实际的到立夏。那时,主要农作物是将胡麻丶抓莜麦、耕碗豆。
这碗豆耕的最早,也搂的最早。谷雨前后安瓜种豆,将豆滚了药和粪,选一个风和日丽的谷雨天,将湿润入合的土地耕开,一把一把将这充满药味和粪味的碗豆子种点入墒口,下一趟过来便将这滚圆的种子翻耕覆盖,一磨杆扫的平平的,直至耕完。这充满刺鼻味的碗豆却不惧这毒性很强的农药,夏天里,一地嫩绿,刚成形的豆角摘下熬了,便顶一顿晚饭。或在锄禾日当午的地头摘一把豆角,清暑又解渴。这山药(土豆)臊子豆面和捞待客,至今也是好饭。“三十里的河捞,四十里的糕,十里的抿面饿断腰”。那时人们的出门往往步行,说这三种饭的耐力程度。抿面也是这碗豆面做,却是汤水一碗,不经饿。
那时,人们穷的绝望,脆弱的女人们总是两目无神地先想起这伴子种的“敌敌畏”、“六六粉”丶“三步倒”,于庄稼抗虫害,却要人的命。家里没吃没喝,巧媳妇难做无米之炊,老汉却不让说,不高兴甩手一刮,这要强的女人出不了气,便喝这农药示威,有时延误抢救,便永远闭上了双眼,永别了这一家老小。
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个孙姓妇女唠倒家人,喝了这农药,公爹又是个烈性人,便叫了夲家男人给撬嘴灌大粪,几次千肠百结的呕吐过后,人便缓了过来。再也怄气不喝这敌敌敌畏了。
立夏将胡麻,是个精细活,就用这木耧,上来是九股八圪杈,长势喜人;误了这节令,小满将上,至老开残花,不结籽,等着收秸吧。血红发亮的胡麻籽最好,油也最香,往往喜欢生长在高寒坡地。家乡的胡油我小时,全是手工木梁压榨,品种好,工艺好,那才是正宗的十里飘香的胡油,炸出的黍糕金黄香脆,就是这能走四十里山路的糕。不像现在,品种退化还伴点调和油,闻着像那么回事,吃来毫无味道。就像快手说的,“不出特产不出矿,净出犟种满街逛。”说的太对了。
小满来了,该种莜麦了。这点莜麦或叫抓莜麦,也是个技术活,耕抓好,便收成大。这背粪p箩的早上要给吃饱,中午吃好,不敢怠慢,不要晚上“满上也迟了”。诚实的庄户人有时忙了一天,晚上才款待上菜上酒,迟了!惹下这抓粪的了,白天他怎种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我想,面对主人这竭尽其能的酒菜,他该有愧吧,喝的下去么。
莜麦便是这燕麦,我见过最好的燕麦便是家乡产的,种前种子要伴酒,问过年长的人,说那是为了上来腰硬。确实,锋芒挺天的麦杆最有气魄,给人一种向上的力量。中学时,每到暑假,便先搂碗豆,后割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莜麦,然后打成垛,用五尺长的青草绳捆了,骡车拉回场面。这莜面却到现在也没吃够。留了来年的子种,剩余全淘了,炒了,而后上钢磨成面了。我闻着这烫手的新麦面,凉了盛瓮,压的瓷瓷的,心都醉了,有几大瓮这样的面,却是当年殷实人家的娇傲。
莜面可以做成多种面食,蒸河捞推窝窝要刚开的水和面;打拿糕却要直接泼入开水,成形凉锅铲利,便滴少许胡油翻复炒炕,配以芥菜盐汤,再滴少许胡油,大块朵颐,好做耐饥。那割锅鱼鱼便省事多了,却不耐饥。
家乡的杂粮多,美食多,营养丰富,也养育了一方坚毅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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