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老天猛地砸来一份厚礼。作为刚硕士毕业、刚办完婚礼、刚从广州回到呆过5年的北京、刚到某部委主流机关报工作的“四刚”激情女青年,我摇身一变,成了刚怀孕的“五刚”忐忑准妈妈。
从得知孩子的到来的那一刻起,孕吐就如影随形:一日三餐吃什么吐什么,上午吃点水果会吐,下午吃点坚果会吐,睡前喝杯牛奶会吐。周围人都说“才怀上都这样,挺过前三个月就好了”。所以我也没太当回事,照常写稿出差会友玩乐。只是每次孕检血红蛋白都偏低,但大夫说没关系,孩子一切正常,多吃点菠菜红枣补补就行啦。
然而,三个月大限之后,我依然吐的天晕地转。无奈之下,跟着妈妈回到四川老家安胎养胎。从小到大,早就习惯了南方没有暖气的日子。但那个寒冬,记忆里全是刺骨的寒冷。结霜的早晨起床就会吐,只能在床上看书看电影发呆等中午出太阳再起(那几个月爸妈天天都把早餐端到我床头来,每每想起就自动泪目)。起床以后也只得在炭火边呆着,一离开火炉还会吐。晚上睡觉得戴着从爸爸的羽绒服上卸下来的大帽子,头部稍微着一点凉也会吐。
之前乘坐任何交通工具都没有任何不适,那时从家到医院15分钟的产检车程就像受刑一样要停下来吐好几次。到五个月产检时,血红蛋白降到了90左右,医生按照常见的治疗孕期缺铁性贫血的方法开了补铁剂(后来后悔地想撞墙,这个药直接加重了血液负担,对娃影响甚大)。吃了几天以后复查,血红蛋白居然不升反降,到了历史新低86。大夫有些懵了,建议赶紧进行彻底检查。半个月以后检查结果出来了,一个从未听过的病症从天而降——地中海贫血。
简而言之,就是和常人相比,我的基因链条中的 β链有点小缺失,造成肽链合成障碍引起发病。仅是轻度的地贫平时并没有症状,可一旦怀孕,营养全部通过血液的运输供给给胎儿。所以因为这点基因的缺失就导致了呕吐、缺氧(因此才晕车)、消化异常等一系列症状。
我花了好几天来接受这个事实,再次被老天选中的感觉真是五味杂陈。那时肚子里的娃已经很威猛了,经常拳打脚踢来刷存在感。娃的活力和家人的支持给了我很大的信心,既然得了这个病,那就当又一份大礼接受然后克服它好了。对肚子里的宝宝,唯一的期待就是他(她)一定要健康。没有时间抱怨和忧伤,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迎接最难受的孕后期。
虽然每天还是吃完就吐,那就吐完了接着吃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火锅都能连着吃好几顿。虽然每晚都抽经抽到被惊醒,那就睡前吃个钙片,疼完了接着睡。虽然还是晕车,那就走路,每天跟妈妈散步两个小时(确实对顺产有很大帮助)然后打一会儿羽毛球(发球接球都没有太用劲,运动强度也适可而止)。虽然我瘦的手冒青筋、除了肚子一点肉都没长,但每次产检大夫都说孩子一切正常发育良好。
就这样,地贫没有吓住我和家人,而是让我们更加团结更加从容也更加对宝宝的到来充满期待。
2014年5月27日,一路吐到产房的我经过了12个小时的奋战(特别感谢当天接生的女护士们,一边接呕吐物一边为我加油),顺产下身高53cm、体重8斤8两的纯蒙古汉子一枚(此处应有掌声!)。
当毕力格呱呱坠地的那一刻,真觉得一切都值得了。亲朋好友们奔走相告,“地贫产妇顺产大胖小子”的消息在那栋妇产科大楼里也立即成为大新闻。
因为地贫,我的孕期受了太多罪。每天都是孕吐,吐到五脏六腑都全部要散架了似的。记得有一天,午饭后依旧只想吐,害怕着凉就在身上裹着厚厚的棉睡衣、头上戴着大大的红围巾。吐完以后照了照镜子,真是有史以来最丑的样子(捂脸,脑补巩俐在《秋菊打官司》中的造型)。很久以后妈妈说,那段日子她看着这样的我偷偷流过好多眼泪。
但是现在回头看,地贫也教会了我太多太多。
没有时间担惊受怕,每天都是一场硬仗。人不经历事情就感觉不到自己承受的极限有究竟有多高。之前的我是打针时针头还没接触皮肤就先大喊大叫吓坏医生再哇哇大哭惹来围观的奇女子,现在的我是抽N管血都嘻嘻哈哈痛点极高的女汉子。
回到爸妈身边,离家多年之后再狠狠体验了一把跟父母的朝夕相处的温馨和甜蜜。从待产到生产,在那个依山傍水的小院子里住了十一个月,休了最长的一次假。想通了自己到底要什么,学会了接受所有的际遇。后来回到北京,租房买房搬家找工作,每件事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悲喜不惊。
和达哥两个人携手面对,地贫的考验让我们一夜长大。从校园恋毕婚族无缝衔接为人父母,我俩有过一段焦虑的心理建设时期。回到四川以后每晚通电话,说的最多的变成了血红蛋白指数和补血方法。生产那天,在产房门口望眼欲穿的达哥,听说宝宝不仅健康还又高又壮,他说他悬着的心“那一刻才终于落了地”。
最重要的,为母则强,地贫的经历让我在当妈之后更学着保持一颗平常心。每个孩子都是上天送来的礼物,不管孕育的过程经历怎样的磨难,最终挺过去就赢了。
而这趟没有退路没有终点没有假期的养娃之旅,既然因爱而始,就只需以子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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