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远寒站在姜寒云家大门口,一缕阳光正落在他的身上。他站在阳光下看着这破败的院落,坍塌的土墙,覆着残雪的青瓦……他终于理解寒云为什么要放弃读大学。
姜寒云看到了乔远寒。他站在大门口冲着她微笑,这笑里有他的担心,不安和心疼。
乔远寒的微笑钻进了姜寒云的心里,化作她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她觉得他那么亲啊,面对着他,自己竟遮掩不住心里的委屈。她想靠在他怀里哭。
乔远寒看着姜寒云一会儿,回过头去:“陈师,刘师,王梓,这里就是寒云家。”他喊完,快速走到姜寒云对面握住她的手打量着她:“哭了?”
姜寒云擦拭着自己的眼泪:“他毕竟是我爸,他不在了……”她不想给乔远寒叙说自己昨晚的遭遇,她怕他担心:“三舅,我们厂的人来了。”她看向正在和王所长谈论着案子的佩武。
“佩武,你先去忙。等埋咧姜永明,我们还需要跟女子谈一下昨晚的经过。”王所长又进了里屋。
“叔,”乔远寒忙和佩武打招呼:“这是我厂碳化车间主任陈师,这是寒云的师傅刘师,这是寒云的副操作王梓。”他给佩武介绍着陈建斌,刘国庆,王梓。
“外头冷,大家里面坐。”林佩武和陈建斌他们一一握手给他们让烟:“翠娥,快倒水。”
林佩武把陈建斌让进了屋子。刘国庆指着寒云:“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给师傅说。”
“师傅,这事来的太突然……”姜寒云解释着,她的脸上还挂着眼泪珠子。
刘国庆叹了口气:“寒云,你有啥难事就给师傅说,甭跟师傅见外。”他说完拽着王梓走了进去。
乔远寒下意识地伸出手替寒云擦眼泪,他看着她难过就莫名的着急:“寒云,你自己剪的头发?你们这里还有这样的讲究?要把自己的头发剪的跟清朝遗老似的。”
姜寒云咬住嘴唇,她瞅着乔远寒:“是有这样的讲究,我觉得挺好。”她这才想起昨晚女人用菜刀砍断了自己马尾,自己还没来得及照镜子。不知道有多惨?清朝遗老?那岂不是很丑?
乔远寒注视着姜寒云好一会儿:“你按时抹药了吗?”他不能和寒云这样站在外面太久,寒云昨天下午才回家,自己这一大早又赶了来。他要怎么给她说,自己昨晚的坐立不安与担心?
姜寒云点了点头。
“寒云,省上的夏主任后天去咱厂视察,我还要回去和刘厂长他们忙。我看看你就好。你要照顾好自己。”乔远寒看到寒云的脖子上又有新的伤痕。
“小乔,小乔……”陈建斌喊着乔远寒。
乔远寒进了房子里边。他们三个人和老太太、佩武聊了一会儿。他们坐了不到二十分钟便起身要离开。
林佩武知道大家都还忙着上班,何况姜永明的死也不光彩,便没有挽留大家。他和姜寒云一起把陈建斌他们送到了路口。
乔远寒走的时候才告诉寒云:“寒云,我知道自己今天以这种方式来,有些唐突了。可我没有更好的方法了。我就是不放心你。现在看着你好好的,我就踏实了。昨晚我突然心慌意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给你打了两个传呼。我当时就想坐出租车上来看你……”
“远寒,我没事,我好好的。”姜寒云不敢看乔远寒,他怎么知道,他打来的那两个传呼都在最关键的时刻,他虽不在身边,却救了自己。
“后天,我在车站等你。我们上四点班。”乔远寒看着姜寒云脖子上的新伤痕,她的头发?他确定自己昨晚的感觉没有错,在寒云的身上绝对发生了什么。
王梓拽了一下乔远寒:“乔调度,快走,刘厂长还等着你呢。”他又看着寒云:“寒云,天灾人祸在所难免,你要节哀顺变。死者长已矣……”
乔远寒捂住了王梓的嘴:“你再说下去就成“慢走”了。”
“乔远寒,我发现你这个人心眼特小。我和寒云说几句话怎么了?你这是嫉妒。”王梓推开乔远寒的手。他们去追前面的刘国庆和陈建斌。
“寒云,乔远寒这个小伙子不错,对你真心实意。他昨晚的传呼打的真及时……”林佩武看着陈建斌和乔远寒他们愈来愈远。
“姓乔的小伙子长得真好。跟以前下放到咱村改造的那个乔沐阳长得有点像,比乔沐阳还好看。”翠娥伸着脖子看乔远寒的背影。
林佩武瞥了一眼翠娥:“你咋活咧几十岁还是这没出息的模样?看见好看的男人恨不得扑上去。”
“我倒是想扑到你跟前……”林翠娥看着佩武笑。
“寒云还在跟前呢!”林佩武拽住寒云的手:“咱赶紧趁派出所的人在,把姜永明埋了。这货死咧也不叫人省心!好端端的又祸害了人家女子。”佩武叹息。
姜永明的棺材抬到门口时,佩武叮嘱人放了鞭炮算是把这混蛋送出了门。
姜永明的葬礼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声。虽然在起灵的那一刻,翠娥让寒云哭两声,寒云却没有泪水。她与姜永明的父女情分在她为他上的那柱香里。香蜡已燃尽,情分已了。
姜寒云看着姜永明的棺材被黄土一点点淹没,她的眼眶红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这是她与父亲的告别,没有眼泪,没有一个女儿该有的悲痛,只有解脱。他们互相放开了彼此,那些诅咒,打骂……
“寒云,这会儿哭两声。”林翠娥扶着寒云。
姜寒云走到姜永明的坟墓前,她把自己拿的一瓶酒撒到姜永明的坟墓上:“你生前爱喝酒,喝了这瓶酒走吧。以后不要再祸害人了。如果有下辈子,你一定要做个好人!”
姜永明生前好酒,从此他住进了这座孤坟。这里是个荒草滩,无花无酒,他年或会变作良田。他这个人,他的罪恶都会渐渐被人遗忘。
姜寒云没有流眼泪,那抔黄土把她与他的恩与仇一并埋葬。冬天的风在她耳畔低声吟唱着流年:“我们回去吧。”她拽着翠娥。
翠娥看着寒云:“我娃不哭他,不怪我娃,这姜永明不是个东西。”
“寒云,回咱屋走。”林佩武拽住寒云。
“舅,我这样子是不是不孝?”姜寒云看着佩武。
林佩武笑了笑:“你能来埋姜永明,已经是尽孝咧。”他疼寒云。他第一次见寒云时,寒云还是个十天的小婴儿。她头发黑而浓密,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佩武。那么惹人怜的小人儿偏遇着重男轻女的姜家母子。
佩文月子里被姜家母子一再折腾,竟没有了奶水。佩武买了一只奶羊,就为了寒云不饿肚子。
“三舅,我妈在的时候说,你总是惯着我。”寒云挽住佩武的胳膊,她靠着佩武。
林佩武看着寒云笑了笑:“在舅心里,寒云就是我的娃。”
林佩武和寒云回到老太太屋里,王所长也在。他看着寒云:“女子,你得给我们说一下昨晚的事情经过。这女人半年以后要在法院审判呢,我们要证据。你咋样被绑架?她都咋样对待你的……”
“王伯伯,其实她也是个可怜的人。是姜永明把她逼到了这条路上。”姜寒云叹息着。
“娃,这一码归一码。昨晚上多危险啊,我们迟几分钟到,你就没命咧。”王所长看着寒云。
姜寒云只好给王所长说了自己和外婆,翠娥喝了粥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她再醒来就被反绑在地窖里。
“王所长,这女人昨晚给粥里也放安眠药了?”林佩武越听越生气:“姜永明遭的孽,跟寒云有啥关系?”
“这女人不懂法,她就想着给她娃报仇,报复姜永明。”王所长叹息:“她没有后代咧,叫姜永明也没有。这是女人给我们交代的。不过昨晚那两个传呼响的真是时候。女人说要不是她害怕传呼声传到地面上,都把寒云……”
“姜永明这狗日的,应该叫再砍十几刀。”林老太太边吸着烟边骂着:“我也是个老糊涂,还说护着我娃呢!寒云啊,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奶都没脸去见你妈。”她又流眼泪。
“奶,看你说的啥话?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姜寒云拽住老太太的手。
老太太看着姜寒云:“寒云啊,依瑶没良心。你三舅要是老咧……”她又难过。
“奶,我三舅有我呢。”姜寒云知道老太太想叫自己跟着佩武舅舅,她的心里佩武一直是父亲。
“寒云,我娃明儿个就上班去。”林佩武知道姜永明屁股后面还有一堆烂账呢。这姜永明一死,那些人还不围着寒云要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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