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正上课时,一个家长带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小女孩走上楼来。父亲腿有点跛,古铜色的脸上有一道指腹大小的伤疤。女孩穿着与夏季格格不入的厚校服。
“开班一周了,你们怎么才来报名?”我有点诧异。
“不知道这里有辅导班,还是听我村里人说才找到的。家离这里比较远。”父亲腼腆地笑了笑,两手搓着,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你们是报常年班还是暑期班?”我边问边拿出收据单。
“常年班。今年女儿知道学习了,自己要求报班,只要她知道学,大人就是不吃不喝,也愿意供。”父亲露出一口参差不齐、又略微发黄的牙齿。
“哦。现在正是常年班优惠期,全年2000元。”
“我先交1000元吧,手里不宽裕,剩下的钱缓几天再给你。”父亲唯唯诺诺地说,古铜色的脸变得微紫。
“行!”我爽快地答应着,免去了父亲些许尴尬。
办理完入班手续,父亲拿着那张收据,跛着脚顺着楼梯往下走,敞开的衣服因脚的颠簸,比较大幅度地飘动着。我望着那个单薄的背影,蹒跚凌乱的脚步,鼻子隐隐有点发酸,掩饰般地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女孩,把她领进了教室。
下午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看见女孩背着书包频频向东张望。
“爸爸还没来接你?”我走近她。
“我在等公交。”女孩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与两个深深的小酒窝。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两抹红晕。我暗笑了一下,也是一个性格内向的娃。
我陪着她在路边等,始终不见公交车的影子。
“公交车几点过来?”我问。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往我家去的公交车每天只发三趟。”女孩有点着急。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家很远,实在不行我给我爸打电话。”女孩连连摆手,极懂事地说。
“等你爸爸下来还要很长时间,天都这么晚了。我送你能早点到家。”我推来电动车,不容置疑地说。女孩坐了上来。
女孩家是张河村的,几十年前我去过一次。那时还是崎岖不平的土山路。几十年过去了,那条路早已在记忆中模糊不清。我在女孩的指引下过李八庄、卫河仍一直往西,走进了黛青的大山之间,山上的树木葱茏茂盛。平坦的公路,呈现出明显的坡度。电车瞬间减速,有不堪重负的缓慢。
“你爸爸骑电车接送你吗?”我问。
“不是,开机动三轮车。”
“你家离学校这么远,早上几点起床的?”
“5点多。”
“你爸爸在哪上班?”
“干零工,这两天有病没去。”
“妈妈呢?”
“妈妈常年有病,只在家给我们做饭。”
我的心里突然堵了一下,觉得今天那1000元和这漫漫长路像压在我心里的一块巨石,沉甸甸的。
到一个十字路口,路面的坡度明显变陡。
“老师就送到这里吧,上面的路太陡,电车上不去了。”女孩喊住了我。
“到你家还有多远?我再送一段吧。”我望着没有尽头的山路,有点担心。
“没多远了。我拿有手机,跑不动了,我会给我爸爸打电话的。”女孩笑笑,两个深深的酒窝,一口洁白的牙齿,绽放成一朵美丽的花。
我折回头,欲原路返回,女孩又喊住了我:“老师,走这条路吧,比较平坦,没有上坡路。”
顺着她指的方向,有一条比较窄的水泥路,傍山而建。我为女孩的细心与善良倍感欣慰。我高声嘱咐女孩路上注意安全,又悄悄地给她爸爸打了个电话,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我迎着习习的山风向前疾驰,翠绿的树木飞快地向后退去。暮色逐渐笼罩大地。我深深地感到肩头沉沉的压力。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