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 (69)

【乡土】彩云归处 (69)

年关的脚步伴随着不时从大街小巷传出的“噼噼啪啪”鞭炮声一点点地迫近。

准备在新的一年中有所奋进的人们也正在使出浑身解数借着年的烟雾上演着一出出精彩纷呈的大戏。

张志刚老师的老婆李淑琴一大早起来就把丈夫走亲戚时才穿的一身衣服翻出来扔在了丈夫的床头。

张老师平时在学校上班，时间卡得比较死，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假，每天总想多睡会儿，恨不得把平时欠下的瞌睡通通地找补回来。可是他老婆每天嘴巴都“叨叨叨”个不停，不是谁家老公升职了就是谁家媳妇有了好工作。要不就是谁又发大财了或者是家里的日子快揭不开锅了。

整天听她念这些家长里短的烂经，张老师感觉放假比上着班还遭罪。上班的时候，你只需要上完课表上的两节课，余下的事情就是管理班级学生。想多管了多说两句，不想多管了，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过得去。

可这在家里和老婆相处起来就比领导一个班60多个学生都麻烦。女人是一种近不得也远不得的特殊物种。你把她太当回事了，她就会骑到你的头上去拉屎拉尿；你对她太轻视不当回事吧，日子更难过，起码晚上的作业就让你没法完成。他都搞不清楚上帝创造出这样两种截然相反的人种的真正用意是不是因为世界太寂寞，让男人和女人用这永远也分不出胜负的争斗来制造些乐趣。当年，他还是一个嫩头青小伙子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明白这个道理呢，要早知道婚姻是这样的一地鸡毛，那他宁愿剃光头打光棍也不成家。这样的话，现在也不会再被家庭所累而身心疲惫了。

张老师的老婆李淑琴也不是天生就是一个不长进，在家里只会靠着男人生活的懒婆娘。实际她年轻的时候也还蛮有一番理想和蓝图的。她的父亲是张老师所在的这所完全学校的校长，她自己也是高中一毕业就进了学校小学担任音乐老师。她那时长得是身材窈窕，蛾眉细眼，走路如弱柳扶风，说话时含笑带嗔。把学校的一群光棍小伙子迷得是五麻三道。可她偏偏看上了苦出身的张志刚老师，还坚决得非他不嫁。

张老师那时也是英雄少年，才华横溢，在学校不但吹拉弹唱样样在行，知识水平也是学贯中西，上台演讲或是公开课都能把同龄人摔半条街。他和李淑琴的结合还算天设地造的一对。

可是文化大革命开始后，情况就江河日下了。先是李淑琴的爸爸李校长被打成了“反革命学术权威”，天天被贴大字报不说，还被本校的红卫兵小将拉去批斗，整天都让站在高高的课桌上被抽打不说，还要强迫灌辣椒水。最后，在一个凄苦无助的夜晚上吊自杀了。李淑琴的妈妈也一下脑溢血摔倒，从此半身不遂再没有站起来过。李淑琴也就没再上班了，在家当家属照顾瘫痪的母亲。全家人的生活就靠张志刚老师一个人的工资支撑，生活拮据是可想而知。

自从李淑琴得知市委书记聂明远的儿子在丈夫的班里，她就动了活心眼。如果市委书记动动嘴给学校施加点压力，给李老师给个一官半职的，家里的收入也会增加一些不说，出门以后也多少要比现在扬眉吐气得多。

为这事，她在张老师面前没少嘀咕。无奈，不知道张老师是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太久了呢还是骨子里太清高自负。对老婆的指点他一直是不屑一顾的，他想要凭自己的能耐在学校打出一片江山，这样今后也不至于被同仁瞧不起。所以，每当他俩的价值观发生碰撞的时候，他的内心都处于痛苦的煎熬状态之中。

眼瞅着再过两天就是年三十了，李淑琴早就软硬兼施地动员张老师以家访的形式去给市委书记聂明远拜年，顺便巧妙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愿，但张志刚却根本不为所动，一点要去的意思都没有表露。

李淑琴的心里像猫抓一样火烧火燎，她心里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当她把衣服扔在张志刚面前时，悻悻地说道:“你想要凭着工作成绩走上领导岗位，那要等到哪个猴年马月？眼看着那些小爬虫把重要的位置都占满了，你就去给他们提鞋子吧！”说完，就自顾自地坐在床边边叠衣服边哭泣起来。

张志刚平时是一个刚正不阿有铮铮铁骨的知识分子，可他也有自己的软肋。老婆这么一哭，他也如心中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万般酸楚皆涌上心头。

他翻身下床，三下五除二地把老婆扔在床头的衣服穿上，洗了把脸，就气咻咻地走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