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彩云归处 (62)

李福林借着蹲点考察调研的名义携着情人蓝阿妹在楚雄三河屯鱼嘴村待了十来天。

期间，三河屯乡党委书记杨同山专门吩咐乡里的干事小王开着乡里唯一的一辆半旧军用吉普车全程陪同“李部长”到处走走看看，为李福林和蓝阿妹的游山玩水大开方便之门。

中国的官场千百年形成的一套体系早已固化在了每个官员的脑袋深处。那就是官高一级压死人。李福林在春江市也就是个组织部副部长，连常委领导班子都进不去，可是一下来，在乡干部的眼里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上面下来的决定他们命运生杀大权的大人物了。他们这些人常年泡在机关里，也就是行政级别比下面基层干部高些而已，若论收入待遇也没有多大油水。一年到头拿着份死工资，还要马不停蹄地耗费脑细胞参与到各自派系的勾心斗角之中，真是劳心又劳神。所以他们这些人在市政府里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可是一下到基层，马上就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了，在乡干部面前耀武扬威吆五喝六就是他们的常态。

因此作为常年泡在机关里的副处级干部，都很希望每年能下来走走，到基层以检查工作为名摆摆谱，捞捞油水，也放松放松筋骨。他们常年蜷缩在科室那一亩三分地里，屏气敛息道貌岸然，还要防止被对手抓住把柄踩住尾巴，真是都快要憋闷死了。一旦到了基层干部面前，才像龙归大海鱼翔潜底。走起路来抬头挺胸气宇轩昂，再被一群喽啰们前呼后拥上，很有领导者的威严派头，跟出访的高官没啥两样。每顿吃喝就更是极尽当地之所能。鸡鸭鱼肉早已登不了大雅之堂了。反正云南是动物王国，猴头、燕窝、熊掌、鱼翅……一应俱全。

也不知道下面的人是怎么办到的，说起来当地是全国有名的贫困县，一千多万老百姓都在贫困线上挣扎着，饥饿的儿童衣衫褴褛光脚攀援在悬崖峭壁上采摘药草的情形屡见不鲜，但这一切并不妨碍官员们的饕餮盛宴。

有一次，省委领导下来视察“农业学大寨”运动的普及开展情况。三河屯乡被列为全省的学习标兵。于是乎省县乡三级现场会就在三河屯乡鱼嘴村召开。会后，与会代表一百多人，在乡招待所一天就花去招待费十七万多元，奢侈腐化之丑态令村民们瞠目结舌。

李福林就是这种人里的一个杰出代表。从骨子里说，李福林是一个吃喝嫖赌游手好闲的无才无德的无能鼠辈，可是在机关里偏要冒充大尾巴狼。他对上极尽谄媚之能事，像个哈巴狗一样跑前跑后大献殷勤，对下则三句话不对就拍着桌子大发雷霆。他干事不行，整人却有一套，简直可以一个顶俩。机关里的那些小科员们一提起李福林恨不得提把刀剁了他全家，无奈，级别在他下面，还得忍气吞声受他摆布。

一年一度的乡干部考核工作是李福林最起劲的捞外快项目。民间流行的“养猪不如卖麸皮，干活不如拍马屁”的顺口溜在李福林这能得到最好的验证。

落后的云南山区，老百姓过的都是看天吃饭的苦日子，不论村干部还是乡干部混成个头头脑脑，每年不但不用出工干地里的脏活累活，多少还可以从上面划拨的各项经费中分到不少好处，而且村里的便宜也是先仅着干部得。中国千百年的封建传统官本位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在了中国农民的脑子里了，于是一代代相承着乐此不疲地上演着溜须拍马的戏码。

农民中刁钻奸滑的不法之徒想方设法把持住村中大权，再巴结住乡干部，乡干部再巴结县市领导，永保大权不旁落，这一群人成为农村既得利益的获得者。

李福林每年借助考核县乡干部的机会，大肆收受贿赂，不但吃得是脑满肠肥，还能收到大把的金钱美女和土特产品。

三河屯乡的党委书记杨同山是深谙此道的乡干部里的官场老油子。他长着一副五短身材，秃脑门上没剩几根毛。一双三角眼啥时候都炯炯有神。脑子滑得像注进过润滑油。他知道，只要是上面下来的官员都是神，你甭看他在上面不咋滴，到了下面都摇身一变成了真神。所以每当上面来人，他都是当成他八辈子的祖宗伺候。只要把领导们伺候舒坦了，该有的也就都有了。乡里的扶贫资金他年年都能要来，当然了有相当一部分都装进了他自己的兜里。要不他每年哪来的那么多土特产给领导送呢。千百年来，朝代像流水一样在更替，但人性却没有什么大的变化，那就是贪婪和自私。杨同山是把这一套官场厚黑学摸得透透的了，别看他只读了个小学三年级，人生这本无字书，他是读得滚瓜烂熟。

杨同山把李福林的毛捋得顺顺的了。

当然了，领导们的毛病都差不多，别的领导的毛他也捋得一丝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