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能为力改变命运的无常。从溟濛初开的婴儿呱呱坠地时啼哭的清脆响亮,到情窦初开的少女春心荡漾时歌声的多情惆怅,或是初来乍到的少年世事懵懂时谈吐的自大狂妄,再到世故圆滑的中年摒弃初心时借口的滑稽荒唐,最终到老态龙钟的耄耋头白齿豁时言语的情实沧桑——宝贵生命的单向旅程中,我们有太多太多的力不从心、无可奈何,以及蹉跎和空想。
有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初度人间还不经世事的人。而有时,又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日暮穷途仍一无所知的人。生命中有太多太多无法触及的隐秘,并非一切都向你张开双臂。然而,孤独却始终不离不弃,在体内深处安详地沉睡,均匀地呼吸。青春则在一旁秉灯值守,寸步不离。时机一到,孤独便势如破竹,浸润灵魂的每一道防堤。
不可回避的是,每个人或早或晚都将独自面对一段人生旅途,并一步一步重复着一件事情——走向死亡。敢问有谁不渴望人生的道路永远一马平川,视野的前方总是坦阔通途?又有谁不希望走起路来四平八稳,可以始终不紧不慢、怡然自得地踱着方步?但是!世界是现实的,生活是务实的,考验是真实的,磨难是坚实的……但凡是生命,哪有不强烈的?人与人之间是相互蚕食的。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好在生命远比所看到、所了解的更顽强、更结实!好在自然总是公平的,总会平息一切突兀的情感。至于那些生来就对周遭万物进行攫取的、快乐而虚妄的灵魂,因为始终未能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妥,也会坦然无忧地度过一生。但愿他们出于内心毫无遗憾,而永远地消失,令世界波澜不起。但愿如此。
每当暮色四合、天地笼统时,只身一人走在那样的路上,就像是走在消失之中。看着轻飘飘的圆月蜕变得越来越坚硬,逐渐成为边缘锋利的冷漠事物时,心便不知不觉地被空茫围拢。茫茫夜空下,月亮忧郁地反射着黯淡的光芒,倔犟地强调着暮色的深沉与凝重。长夜缓慢有力地推覆上来,地球不再抵抗地转过身去。随之,黑暗如墨汁般浸染着世界牢笼……
人无能为力改变命运的虚空。暗夜像是世界对面的另一个世界,一个无法进入的世界。青春、财富、希望……全部鸦雀无声。自己像是一个再也没有机会的人,待所有闪光点次第熄灭后才来到了世上,沮丧……整个人停留在广阔无助的岑寂之中,生命微弱得只剩下了呼吸,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填满这颗空旷、荒凉的心灵。
夜未满,心已凉。孤独完整盛放,浓重地翻腾出心底最隐匿的忧伤。黑暗揉碎了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唆使着泪水腾涌出眼眶。夜一再固执,不肯退场,世界只得在朦胧泪光中微微闪亮。孤独会不会令人郁郁而殇?我不愿心与世隔绝于寂苦,不愿灵魂抱残守缺于悲楚,更不愿生命故步自封于虚无。我要告别过去,离开这一切!
图片来源于网络,侵删现实的喧嚣如滚滚江河般轰鸣,而我正处于漩涡的深处,拼命挣扎,直至面目模糊地被淹没……离开一切的心声纤细却执着,我深知它的苦涩,默默地策划着、耐心地等待着,只为生命中最狂热地一次洒脱——披星戴月,沐风栉雨,终日穿梭游走,四季迁徙漂泊。纵横四海,南北奔波,在世界最深处、最沉默的生活。
临行的前一晚,我愁肠百结。对于一个从小到大都不曾离开过家、不曾离开过童年的人来说,我了解自己内心的倔强与柔弱。我深知这里还有许许多多的挂碍,然而,却硬生生将一切了断,毅然决然选择了离开。至此,那些再也不属于我,自己将一无所有的离开。但同时,我又能将腾挪出的更宽广的空间,承载更丰饶的未来。似乎,一切又都在某处等着我,自己可以在整个世界中随性选择。
做好一切准备后,整个人也从容起来,再也无所畏惧。即便是自己某天在旅途中突然谢世,也不至于让其他人措手不及。眼下只管随心去流浪,哪怕是刻骨感觉着无依无靠、无着无落。我将摊开整个生命,一年一年细心地去体验背井离乡,一天一天耐心地去摩挲独立坚韧,一寸一寸铭心地去领悟踏实安稳。
就这样,我开始了四处漂泊。走了一个又一个城市,换了一种又一种生活。努力克制内心封闭的习性,竭力放下一切芥蒂,向世界奉上一个又一个勇敢真挚的、大大的熊抱。不经意间,灵魂竟滋养出了一双清朗温柔的触角,祈愿这纤细的美好能将生命中所有阴郁沉重都慢慢消融掉。我攥紧这颗满载希望的纯净种子,无所畏惧地朝着暗夜中不明所以的烛光豆焰摸索而去……
世界将现实掰开来揉碎了喂养灵魂,锻造刚韧,磨砺坚贞。那些披荆斩棘、乘风破浪凝结的生存智慧,令心从容淡定,也劝说着生命中的一切都慢下来,慢点来。匆忙应对会单调了一切,仓促附和将平凡了世界。或许,生命的意义只是安然地做自己,不疾不徐。我将涤净心庭,虚席以待。即便青春一天天逝去,仍祈盼灵魂能享有褪色而光滑的质地,祈望那里一切都轻轻的、静静的,那里一切都清清的、净净的……
前路千头万绪,傍晚漫长孤独。天空流云西逝,夕阳横扫深谷。松涛滚滚,浩荡起伏。丝丝晚风温柔触动着肌肤,再倏地钻进深处,缕缕纤细款款在体内游走,那是直抵心灵的爱抚。我不顾一切选择了属于自己的殊途,未来将默默地承受,慢慢地探索,并静静地等待那世人最终的归宿。从始至终,无忌不悔,心意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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