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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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老房子，至今已差不多三十个年头，二十一年前，我在这所老房子里出生，老屋里有成长的酸甜苦辣。如今，大厅放着一个盒子，那是一个长长的深褐色的盒子。其实我一向是极力避开老去的话题，生命的逝去却无力挽回的忧伤，以及离去背影的沧桑，在不经意的时刻让人整个心都拧紧了。可这样一个天阴得下着毛毛雨的午后，窗外灰朦地似乎为这样的哀伤设定好场景，一下午，老屋的淡淡忧伤与叹息就扑面而来，浓烈地撩拨着我的鼻息，让人微微一窒。

半年过去了，一直不知道如何下笔，一开始写就会感到不断的心痛。时至今日，我终于可以稍微理性的写下这些文字，籍以纪念爷爷对我无私的爱，以及我和爷爷那些美好的过往。

01

小时候的夜晚永远是那样让人怀念，一抬头星星随处可见。那个时候我和爷爷还有姐姐一起坐在院子里乘凉，夏夜的星空总是格外的深邃与静谧，爷爷经常坐在长凳上，拿着一把蒲扇不停地扇蚊子，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为身旁的我驱赶蚊虫。我们一起数着天上的星星，有时候飞机带着一串长长的尾巴划过天际，一闪一闪地，爷爷总会很惊喜地指给我看：“青青，你看天上又有飞机呢。”对于这些空中的客人，爷爷总会觉得很惊奇，他老了，但似乎也想知道坐在飞机上是怎样的滋味，也许他也曾向往过吧！之后我长大了，人生第一次坐飞机去远方上学，当飞机上升到最高空的那一刻，我感觉离天堂这么的近，离爷爷这么的近。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天堂的颜色，那么纯净，那么洁白，那么的一尘不染。爷爷，也许这次我会经过我们的天空，我靠着窗，太阳刚好下山，你还会抬着头惊奇地观望着吗？

爷爷去世了，他再也看不到我们曾经的夜空了。那是一个冬天的夜晚，狂风似乎也通人性般呼呼地刮着。我本有关机睡觉的习惯，但那天却没有。半夜里，我的手机不停地震动，当我模模糊糊地拿起手机，听到姐姐的声音时，我的心蓦地一震，整个人傻傻地坐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从来没有这样的手足无措，披了衣服就往大门跑。一路上我和姐夫都一言不发，其实我的内心并没有接受这个事实，也没有意识到这个讯息意味着什么。但我害怕到家，离家越近，我就越害怕，害怕自己亲眼见到这个事实。当家里传来一阵阵哭声，地上烧着的纸钱慢慢化成灰烬。爷爷静静地躺在我所熟悉的床上。他好像睡着了，睡得那样熟，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爷爷真的离我而去了，尽管我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可他却再也听不到。

妈妈说爷爷走的时候很安详，嘴角略带微笑，还是那样的慈祥和蔼。

葬礼那天我很平静，许是锣鼓喧天太过吵闹，让人没有心思去想其他，又或是欣慰还能和爷爷走最后一程。看到墙上贴着的悼词“天堂路上超逝魄，地狱门前放善人”我就忍不住抽泣起来，爷爷生前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呀，他一定去了天堂，我相信那里一定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充满着快乐和幸福，不再有烦恼和悲伤，爷爷在那里一定会很开心，很幸福，不会再感到孤单。

第二天入葬，当爷爷的遗体被抬出来的那一刻，泪水就像积蓄已久的闸门被突然打开，止不住地往下涌。我跪在地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我把膝盖跪得生疼，希望能用肉体上的疼痛来减轻心里的痛。陪着爷爷去火葬场时，脑子也是一片空白。抱着爷爷温热的骨灰，就像爷爷一如既往地温暖着我，但心底却一阵冰凉，想起生前没有好好的拥抱过爷爷，心底很不是滋味，这种撕心的悔恨，似乎没人能体会。爷爷就葬在老家的山坡上，家里人说那是个很好的位置，山清水秀，我觉得很茫然，心像是被掏空了，我没有哭，安静地和爷爷作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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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我始终觉得爷爷没有离开我，房前房后屋里屋外，不管是在床上睡觉还是在餐桌上吃饭，亦或是走在院子里，总感觉到处都有爷爷的影子，脑子一直盘旋着爷爷的音容。可是有时候蓦的一瞬间让我意识到，爷爷真的不在了，突然有种强烈的物是人非之感，凄凉而又彷徨。爷爷就这样突然的离开我，突然到我措手不及，突然到我最终都没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这将永远是我心底的一处痛。

我一直都拒绝，强制自己不去回忆，我怕自己陷入无边的痛楚而无法自拔，那种心痛就像无边的海岸线，分不清天与海的尽头。可是在静谧的午夜，在吃饭的片刻，在很多时候，心里总是忽明忽暗地想起爷爷生前的种种。前几天整夜整夜地睡不着，有时候甚至半夜坐起来，总感觉爷爷还在。午睡的时候，总觉得好像听到了蹒跚的脚步声逐渐地走向我。以前在家午睡的时候，爷爷看我睡太久没起来，经常会到房间叫我起床。可是现在午睡醒来，却再也不会看到爷爷，也听不到爷爷的脚步声。在家每次打喷嚏时，爷爷都会很细腻地察觉到，然后关心地问我是不是感冒了。爷爷，你走的这几天我真的不停的在打喷嚏，可是你却不能再这般关切地问我了。还记得我们约好的再去一次毛主席故里吗？我们说好的等爷爷八十大寿一起办酒席的呢！你当时候还信誓旦旦地笑着，满怀期待的样子。我们说好了，等我毕业了就带你去看大海，带你去吃你爱吃的小吃，我们要拍很多好看的照片。你当时笑的像个孩子，还很乖地说，你会保重好身体等着我好好地孝顺你，可是现在我毕业了，却只能一个人去看大海，一个人去看毛主席故里。爷爷我们说好的那些约定呢？你悄悄地走了却徒留无限的伤感和思念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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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爷爷于我而言就像妈妈一样，我的二十一个年华里几乎都是和爷爷度过的。爷爷最爱我，总把最好的留给我，我和爷爷的感情很深。小时候爸妈出去赚钱，我便由爷爷抚养，自我记事起，爷爷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给我做早饭，他总是炒我爱吃的西芹和茄子。   我们每天傍晚把小鸡赶进笼子里后，便一起看天气预报和新闻联播。对于天气预报，爷爷秉着不容错过的态度，有时候还在客厅吃饭，只要天气预报一来，他便立马放下碗筷，冲进房间，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总习惯通过天气预报记住明天的天气，如果下雨的话，爷爷总会很细心地提醒我带伞，直到后来在外念书，他每次打电话时，都不忘给我报道明后两天的天气。

爷爷很细心，每年寒暑假放假回家时，他总是提前把被子晒好，使被子充满阳光的味道，然后翘首期待着我回家。等我们走了，爷爷又把我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收好，我和姐姐的东西放哪里，他都记得一清二楚。有时候我在家找不到的东西，爷爷都能准确地找出来。可是后来爷爷慢慢的就记不住，也分不清了。

小时候我经常和爷爷去山里捡蘑菇，我们人手提个竹篮，我把它比作采蘑菇大赛。但每次爷爷捡到的蘑菇总是比我多。我则经常会耍赖，把爷爷捡的蘑菇放进自己的篮子，成为我的战利品，然后乐呵呵地冲着爷爷笑着。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每当发现蘑菇时，都异常的兴奋，如获至宝。因为这些可爱的蘑菇，我们爷孙俩晚上回家便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想到这便会有满满的成就感。周末的时候我会和姐姐去带好几个小鱼笼，放在各个池塘捉小鱼仔。隔一会去收一下，总会有很多鳑鲏鱼和麦穗鱼在里面跳来跳去。我们把它们放到小水桶里面，如果幸运的话，还能收获一些比较大的鲫鱼和鲤鱼。对于这道美食，爷爷会先炒一盘晚上吃，剩下的则放在炕上熏成干鱼仔，干鱼仔很香，很好吃。爷爷则会留着给我带到学校去，我很喜欢吃爷爷做的小鱼仔。但是后来爷爷得了病，我便再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鱼仔了。

儿时的夏天，知了常常唧唧地叫个不停，我很想抓一只来玩玩，但无奈总是抓不到。有天中午，爷爷很高兴地把一只知了放在我的房间，我瞬间惊喜地跳了起来。

杨老师家里有很多栀子花。那是一片洁白的花海，每到夏天，我和爷爷便会一起去杨老师家，观赏这片洁白无瑕的海，望着一片片洁白的栀子花，心底总觉宁静而美好。我们常常会把这份宁静捎一些回家。我会把栀子花做成美美的书签，送给我的小伙伴，爷爷则把剩余的栀子花做成一道佳肴，整个家里都散发着栀子花美好的香味，就如生机盎然的夏天，充满着未知的希望和喜悦。我和爷爷都很喜欢栀子花，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与约定。这仿佛就是我们爷俩的约定。我们家侧院有棵杨梅树，到了端午节前后，那大颗大颗的杨梅便成熟了。我和爷爷便会把成熟的杨梅摘下晒干，做成美味的杨梅干。爷爷制作的杨梅干酸中带甜，美味极了。

春天到了，燕子们争先恐后的都飞了回来，很多燕子会在我们家的堂屋里搭巢，它们的巢穴很是结实，是一份温暖而美好的家。它们把小幼崽放在鸟巢里，飞进飞出地给小家伙们喂食。小家伙们叽叽喳喳的叫喊声，使得家里多了几分生机。爷爷总会扯着我去看，他说:“青青你看，那里有好几个鸟窝呢，多可爱的小燕子呀！”这时候的爷爷笑了，笑得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我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打扰，人和鸟都很和谐，家里也特别热闹和欢喜，爷爷说燕子是吉祥的象征，燕子在我们家搭巢说明我们家来年会获得幸运，有时候晚上还能听到燕子的呢喃。这一声声的呢喃细语，似乎就是我们入梦的摇篮曲。

夏天的时候，爷爷买了好几只小鸭子。可能天气太过炎热，使得小鸭子有时候胃口不好，我和爷爷就去小巷子挖蚯蚓给这些小家伙吃，隔几天还给它们洗澡。洗澡时我和爷爷总会被鸭子挣扎得一脸水，鸭子一天一天长大，慢慢地可以自己去找食物，它们经常大摇大摆地在房前屋后觅食。我们家屋后有颗柚子树，由于照射不到阳光，爷爷便把它移植到侧面来，可是移完后它却不长柚子了。过年的时候爷爷总不忘让我挂几个红塑料袋在树上，他说过年时在树上挂了红，来年就会长柚子了。虽然我觉得这很迷信，但总归是一个美好的希冀。果真到了第二年，柚子树长出了很多柚子，它们由青慢慢地变黄。

我上大学，只有寒暑假才能回家。老年的孤独和寂寞便侵蚀着他，爷爷每天都很期待我们打电话回家，假如有时候连续一段时间没有打电话回去，爷爷就会念叨，我家青青怎么还没打电话给我呢，每次我打电话给他，他都会很开心。其实无非就是聊一聊吃过饭没有，家里天气如何，身体最近好不好之类的，然后语塞了爷爷就很满足地说那再见吧，不要耽误太多时间了，你在学校要好好努力，下次再聊。其实我知道爷爷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每次打完电话后，爷爷便会很开心地和街坊邻居说，我又打电话给他了，说我很挂念他这个爷爷，很知足的样子，说我很懂事。邻里和我聊天时，常常说道爷爷和乡里乡亲聊起我都会很开心，只要聊到我，爷爷便有说不完的话，我是爷爷的骄傲。每当大家说他有一个孝顺的孙女时，他总是很受用的样子。每次邻居来我们家串门，他也总是极力挽留，希望邻居能多坐一会，多陪他聊会儿天。或许我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爷爷的内心是有多痛苦和伤心，但我知道爷爷真的很孤单，爸爸回家干活的时候，爷爷总是细心地帮他泡一杯茶，放在桌子上凉着，爸爸干完活要走的时候，爷爷总是问他再留一会不，要不要吃完饭再走，最后很不舍地看着爸爸离开，他的视线模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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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总是向你索取却不曾说谢谢你。每次离开总是装做轻松的样子。微笑着说回去吧转身泪湿眼底。多想和从前一样牵你温暖手掌。可是你不在我身旁托清风捎去安康。

爷爷，门外的桂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可是没人再去给我摘了；燕子飞走又飞回，在堂屋的门前搭了一个又一个的鸟巢，可是我只能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他们；家里的柚子又长大了，它们正在慢慢变黄，可是你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吃了；家里的鸡也在慢慢长大，我把它们照顾得很好；侧院的杨梅红的发黑发紫，它们落下来，慢慢地在草地里腐烂，却再也没有人和我一起去捡摘了，再也没有人给我做好吃的杨梅干；我多想和你再去山上捡一次蘑菇，我多想再和你一起做一次饭，我烧火，你炒菜，好想念你炒的茄子；爷爷，我想念你的笑容，笑得像个孩子，我还想在冬天和你一起晒太阳，给你修剪指甲。

有一种爱,无与伦比，超过这世间一切美好，就像天堂,永恒温暖而盛大。小时候的记忆力总是充满你的身影，记忆里的你是那么善良而慈祥。老人的要求总是那么少，你总是那么容易满足，我每次打电话回家你都非常开心。我知道，我一直是你心底最深处的牵挂。

爷爷，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等我醒来的时候，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可是你真的走了，再也不在了。我知道，自从生病后你一直都活得很辛苦很难受，可是我还是自私地希望你能活着，我即将有能力可以好好照顾你，我想与我一起分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让你开心让你幸福。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种奢望。爷爷，我会成为你的骄傲。虽然想起和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总会忍不住流泪，但我努力说服自己，我要笑着送你离开。或许离开对你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我一向不太相信天堂地狱之说，但此刻我多么希望有它们的存在。希望天上的星星都是人间的灵魂，那样你就能在天上看着我守护者我，每当我仰望星空时也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纵然有太多的不舍，可我们扭转不了上天的安排。那天吃饭的时候，爸爸还是摆了你的碗筷，仿佛你还陪着我们一般，你知道吗，爸爸收获了稻谷，我们打了谷子，吃了今年刚收获的米，很香也很柔软，我们想和你一起分享。

许久没有梦到你，当昨夜你再此进入我的梦里时，真的好想就这样梦着，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因为只有在梦里才可以看见你，听到你的声音，看着你孩子似的笑容，感受你的温暖，享受着你的爱。听人说最亲的人离去后会很少入梦，因为怕活着的人伤心，但我会把你放在心底最深处。我会努力地长大，会努力给爸爸妈妈更好的，会努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我相信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东西，但一定冲不淡我对你的思念。花儿谢了还会再开，这个世界你何时还会再来？爷爷，我好想你，你在天堂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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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与爷爷的约定和爷爷对我的爱，或许就像栀子花一样，洁白而美好，清芬而久远，温馨而醇厚，看似不经意的绽放，也是经历了长久的努力与坚持。爷爷就像栀子花一样真诚而善良，平凡而又美丽。爷爷的逝去让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和大伯痛哭。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生活给了我们无数条路，怎么过都取决于我们自己，或许生活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也许长大的另一种代价就是衰老和死亡，大自然总保持着这残酷的生存法则和平衡。

这是我第一次面对至亲的离去，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死亡。让我懂得三千繁华不过弹指刹那，百年之后终是一捧黄沙。尽管生命的结局都是一样，但我们可以把过程变得精彩。好好活在当下，珍惜眼前。人们往往在失去时才懂得拥有的美好，殊不知，有些失去是无法挽回的，有些爱是不能重来的。好好爱爸妈，细心经营友情、爱情，懂得呵护，不要伤害他们，别为了自己的一时之快，而使他们心灰意冷。

每个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未来将会怎么样。在这之前，我们不懂得该去把握什么珍惜什么。往往当明天到来时，却留下了悔恨和遗憾。

我们一直都在追求幸福，当幸福的金马车使过时，我们才捡起地上的金鬃毛，说原来我曾见过幸福。我们一直都在问幸福是什么，却不知道自己一直都活在幸福里。生命不会重来，2017年7月31日也只有一天，我们应该学会珍惜，懂得感恩，不要在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时，却遗失了原本所拥有的美好。

爷爷，我会好好的，希望你在天国也好好的，或许此刻的天国和这里一样，正值阳光明媚，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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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们老了，你是否愿意牵着他们的手，慢慢走过，就像小时候他们牵着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