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平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副经理,也是一名资深广告设计师,这次参加业内的一个年度颁奖典礼。此刻颁奖台上站着的是江平曾经的妻子何云。
江平坐在台下,注视着何云。3年没有见了,本来精瘦的她,如今丰腴了不少,饱满润泽。她是长得云淡风轻的那种女人,浅浅笑,睿智,优雅。
江平与何云是同一年进入同一个广告公司的,做广告策划。两个人的办公桌面对面,当中隔着一块半高不高的玻璃隔板,能看到对方的半个脸。竞争激烈的公司里,大家既是同事也是对手,更别说是同一个部门同一个岗位呢!两个人又都是新人,都很卖力,努力做出成绩,争取在公司中证明自己的价值。虽然坐在面对面,但是,除了工作,几乎不会多谈别的。
有一次,主管要求他们两个合作一个策划方案。由于两个人的设计思路不同,谁也不愿迁就,于是就各做各的。第二天各自交了一份方案给主管,结果被骂得很惨,理由是缺乏团队合作精神。
那天加班到很晚,江平约何云吃夜宵,希望能达成共识,合作创新。说是夜宵,其实就是去通宵小店吃了碗面。何云没有推辞,赴约了。聊着聊着,居然觉得,两个人的创意相互融合,可以产出更好的创意。这次面吃得有价值,他们两个从此成了公司里最强的创意组合。
2
这两个年轻人一样拼命,一样进取,经常一起加班,经常一起吃面。对于刚入职场的两个人而言,吃面是最省钱,最管饱的夜宵了。有一次,吃着吃着,何云冷不丁蹦出这么一句话:“我做的面比这店里的好吃多了!”说得虽然很轻,可江平听得清楚,马上接着说:“那下次去你家吃面!”
于是,以后的加班,夜宵就改在何云租的房子里吃面了。每次,何云都会为江平下一碗清汤面,盖上咸菜肉丝浇头,再加个荷包蛋。这是江平吃过的最好吃的面!于是,有一天,江平对何云说,“我想一辈子都吃你煮的面!”
那一夜,江平没有回家。
两人的恋爱关系并没有在公司公开。因为,他们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情。于是,他们白天都铆足了劲儿投入工作。何云稳重、细心、敏感、创意不断,在工作上不输江平,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江平也很拼,他想给何云更好的生活。
终于,机会来了。一次,公司内部招聘项目总监,可以自荐。何云为江平写好了自荐书,希望他竭力争取这个晋升的机会。江平不理解,“云,我有更好的计划。我们两个都去竞聘,无论你成功了还是我成功了,都是好事呀!”
“我不去了,我要辞职了。”何云说话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什么!?辞职?!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江平顿时跳起来。“江平,你是知道的,如果我们两个要在一起,就不能在同一个公司里,两个只能留一个。我觉得在公司里,你比我的发展空间更大,所以,我走!”
江平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何云许久,一把把她搂进怀里,紧紧搂着,“云,我爱你!我们结婚!”
不出所料,江平力压群雄,在进入职场的第三年,从小职员晋升为总监。同一年,他和何云结婚了。何云辞职后,就接一些其他公司的设计散活,因为这样就可以在家里办公,可以照顾家,照顾丈夫的饮食起居。她陪着丈夫加班,为丈夫出谋划策,一心为家。江平在事业上可谓是开挂的人生,两年后又升职为部门经理。小两口买了车,买了房,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3
随着事业的发展与年龄的增长,江平越来越迫切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可是,结婚几年了,何云一无所出。江平认为是何云的问题,敦促她去检查。检查结果不出江平所料,由于何云的身体原因,受孕的几率非常非常小。这几年,何云为了怀孕也没少折腾,吃药调理,中西合璧,却都没有效果,而何云的身体条件又不适合做试管婴儿。似乎所有生孩子的路都行不通,不禁让人沮丧不已。
江平又是家中的三代单传,虽说是新时代了,但是,来自家族的压力还是很迫切想要个儿子。这样的人生在江平看来才算完美。何云也认为,没有孩子是因为自己的问题,沮丧不已,对江平心存愧疚。
江平对此也烦恼得很,对何云多少有些抱怨,又怕伤她的心,可自己心里又是多么迫切想要个儿子。后来,江平一接触何云的身体,似乎脑子里就有个人在说,何云剥夺了你做爸爸的权利。激情已退,对视无语,相拥而眠成了背靠背。
4
江平在一次外省的产品推介会上认识了一个专门接待他的女孩儿,叫姚露,是搞销售的。餐会上,江平见姚露只喝饮料,就开玩笑得说了一句:“你们搞销售的,不是都很会喝酒的吗?你怎么不喝酒呢?”小姑娘甜甜一笑,回答说:“江经理,我们是靠产品的质量与真诚的服务打动客户的,并不是靠喝酒。”当时,江平就觉得这姚露很特别。
这女人的确特别。特别漂亮,特别会说话,特别会关心人。江平讲自己的奋斗史,姚露眨巴着大眼睛饶有兴趣认真地听,还时不时提问,就像一个小粉丝看到了自己的大偶像。她带他大街小巷游览当地特色,说是给他找灵感找创意,一路欢声笑语,轻松惬意,江平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到临返程的时候,居然有点舍不得。“江经理……”“叫我江平就好。”“那就叫你平哥哥吧。”姚露一笑,眼睛迷成一朵花。“平哥哥,我会来找你的!”江平就这样醉在了她的笑眸里。
当然,这一来,微信联系每日不断,江平把和她聊天当成了自己最好的解压方式。姚露的出现平衡了江平的生活与烦恼,暂时可以忘却对何云不能生孩子的绝望。
5
六月初的一天,江平接到姚露的微信,“平哥哥,送你一个惊喜!你快到你的公司大厦一楼大厅里来!”
江平将信将疑来到大厦一楼大厅,只见穿着紫红色连衣裙的姚露拖着行李箱就站在那里对他笑!江平当时激动得心砰砰跳,要不是大厅人多,他真想冲过去把姚露抱起来。
接下去的一周是江平对何云说要出差的一周,却是与姚露云雨缠绵,激情悱恻的一周。
何云不许他在床上抽烟,而姚露却觉得他在床上抽烟的样子帅得不要不要的;何云已再不提生孩子的事情,而姚露却认真又天真得说要为他生一打儿子;何云床上矜持内敛,而床上的姚露,就像一个糯米圆子,粉白,软糯,丰润,奔放,听话,可以任意揉搓。
于是,接下去的半年,江平出差的日子越来越多。与姚露这半年的激情燃烧,烧毁了江平与何云6年的婚姻。
而压垮他们婚姻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姚露怀孕了。
6
江平向何云摊牌,提出离婚,何云说什么也不接受。她憋着眼泪,故作轻松地挤出微笑,“老公,你一定是上班太累了才说胡话。我给你煮一碗你最爱吃的咸菜肉丝面,加个荷包蛋,好不好?你说你要一辈子都吃我下的面条。老公,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哀求的哽咽,眼泪从何云眼眶里涌出来。
江平双手一把握住何云的肩膀,这双本是何云可以依靠的男人的手,此刻却把她的心给捏碎了。“我再不想吃什么咸菜肉丝面了!何云,你那么聪明,难道还不明白吗?你是个很好的妻子,很优秀的女人。可是,你永远也无法让我成为一个父亲!姚露不同,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
世上最伤人的利器可能就是男人的绝情。何云给不了江平孩子,而这个女人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何云被一剑刺心。江平至今还记得,何云当时那空洞又绝望的眼神。
江平与何云离婚了,那一年,江平32岁。
江平什么也没给,因为,他要用这些财富打造新的爱巢。何云什么也没要,只带走了当初在家工作时的电脑。
何云一离开,江平与怀了孕的姚露就立马结婚了。第二年,他们的儿子出生了。江平一时间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而又有谁知道,此刻失去全世界的何云去了哪里。
姚露辞去了原先的工作,从外省来到江平的城市,结婚,生子,做起了全职太太。家务请钟点工做,孩子送到江平父母家,江平辛苦赚钱养家,姚露每日貌美如花,网购、打牌、聊天、泡吧,日夜不着家,花钱如流水。江平渐渐觉得姚露并不像当初刚认识时那样只喝饮料,姚露其实很会喝酒,是推杯换盏的老手。江平也不喜欢姚露这样的生活方式,和她沟通了很多次,可她是撒娇耍赖的高手,态度好,却无丁点儿改变。江平觉得烦恼又无奈,这并不是他想要的家庭生活,这样的婚姻在江平看来没有灵魂。
看着儿子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长得越来越像姚露,虽然没有丁点儿江平的影子,可江平也不在意,都说儿子像妈有福气。看在宝贝儿子的份上,江平对姚露也是更多的迁就与包容。只是,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特别想吃咸菜肉丝面加荷包蛋。
7
此刻,颁奖台上传来何云的声音。“……这次能获奖要感谢我先生的全力支持,在工作上他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与鼓励,同时,要感谢我可爱的儿子,他马上就要满周岁了。我的创意灵感都来源于我的儿子,所以,我这次获奖作品的主题是天使的微笑,他就是我的小天使……”
此刻,台上的背景PPT中展示出何云一家三口幸福满溢的照片,何云怀中抱着的儿子胖嘟嘟的小脸蛋又像妈妈又像爸爸,天使般的笑容,可爱极了。听到这里,江平不禁心中一颤,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何云从领奖台上下来,与江平打了个照面。“恭喜你!”江平伸出右手。“谢谢。”何云并没有和他握手。“你这几年去哪儿了?”江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脱口而出。“我去意大利进修了,认识了我的先生,前不久生了宝宝。”何云还是浅浅笑,显得落落大方,似乎和江平从来不曾是夫妻。
“你挺好的吧?孩子也有3岁了吧,长得像你吗?”何云这句寒暄的话,像一根芒刺扎了江平,刺痛刺痛的。何云的先生把她接走了,江平站在身后,何云上车的时候连头也没有回。可笑,她为什么还要为曾经抛弃她的江平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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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云走了,可是,何云留下的那句话,那根刺扎在了江平的心上,挥之不去。当初两人婚后多年没有孩子,所有人都认为是何云的问题,连何云自己都认为是自己的问题。当初,何云做了检查,而江平自信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所以并没有做检查。
时隔三年,如今何云生了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那么,当初到底是谁的问题?不会不会,姚露也生了儿子,就是因为姚露怀孕了,江平才狠下心与何云离婚的……姚露的儿子……姚露生的孩子为什么一丁点儿也不像江平?难道……江平想到这里,浑身都冒冷汗。
终于,江平忍受不了这样的心理折磨,一个人偷偷去医院做了身体检查。
检查的结果“男性不育症”几个大字令江平瘫倒在地。
可他心里还存有一线希望,可能只是几率低,可能自己的儿子就是那几十万分之一,几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呢!于是,他瞒着姚露带着儿子去做了亲子鉴定。
鉴定的结果“否定亲子关系”把江平彻底击溃!彻底击溃!
此时此刻,孩子到底是谁的已经不重要了。江平嗡嗡作响的脑袋里想着一句话“老公,我给你做碗咸菜肉丝面,加个荷包蛋啊!”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吃不到这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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