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马逐朝阳

        我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境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只听到宋朝阳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少年感。他的声音透着夏天鸟鸣的清亮，阳光就这样铺满青春。

        谁的青春，没有宋朝阳呢。

        如同所有老套的青春爱情片一样，黑白默片的底子上总是泛起少年好看的身段，温柔的嗓音，修长的手指，精准的三分球，工整有力的楷书，接近满分的答卷。

        宋朝阳就是这样的人，被神眷顾的人。

        课桌里永远满得要溢出来的粉红色情书，球场边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夕阳下偷看他的女孩子微红的侧脸，连老师看到他都忍不住泛起笑容，带着长者的宠溺和纵容。

        宋朝阳是Q中的传说。我永远忘不了楚茜跟我说这话时的表情，羞涩又甜蜜，仿佛一眼能够看得到玫瑰色的未来。

        我知道自己和宋朝阳从来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他站在云端，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凡间的烟火气根本沾不污他白玉似的脸颊。

        我不是。我还得过一蔬一饭柴米油盐的生活，我还得深夜挑灯完成堆积如山的家庭作业，我还得过着和普通女孩子一样的生活。

        楚茜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和数学题斗智斗勇，她睥睨了一眼我的函数，夺过我手中的笔，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内容无非是宋朝阳今天夸了她的新发型好看等等。

        我眯起眼睛笑：“楚茜，这是应该的。”

        这是应该的。

        对于楚茜而言，当然是应该的。她拥有着天使般的笑容和美貌，外形的任何一点都足以与宋朝阳相配。

        很多时候青春就是烂俗的童话故事，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这是应该的，对于楚茜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她值得大众公认的甜蜜结局。

        克服完楚茜的唠唠叨叨，我的数学题好不容易画上句点。楚茜要去做美甲，她晃晃十根纤细如水葱的手指，跟我道别：“我走啦。”

        我回她一个笑容，背着包往操场走。

        哪怕是现在我回忆起来，我依旧没能够将楚茜那一瞬间眼中的怜悯置之不理。一闪而过的情绪变化分明将她的内心活动勾勒得淋漓尽致。

        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我只是卑微低贱的仆从，跪在她的脚下，像狗一样地舔食着残羹冷炙，聊度余生。

        操场上的人稀稀拉拉的，如同倦怠的鸟儿返林归巢。我一圈一圈地跑，汗水黏腻地附着在肌肤上，带着夏日独有的炎热和窒息感。

        停下步伐，一瓶水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投以微笑，在人的身边坐下，看夜色笼罩大地，疏星明朗。

        楚茜一天换一种发型，身边的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她无数次对我发表这样的论调：“杭北海，你何必那么拼命呢？”她翻了翻我手中的习题册，眼里是不解，“对于女孩子而言，只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嫁一个多金帅气的丈夫，就已经完成了人生使命。”

        我看向她空白如同崭新的课本，对着她笑了笑。

      “杭北海，你来读一下《凤求凰》开头几句。”老师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站起来回答，“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老师微微颔首，示意我坐下。

        我拿起笔把那两行字圈了出来。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平静的日子流水一般地淌过不留下任何使人生疑的痕迹，卖冰淇淋的小车吆喝着走远又走近，四季轮转无形，一切都在沉默中镀金或者褪色。

        平静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那是夏日的某一天，教室开门的声音。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凝固着不肯流动，像极了暧昧缱绻的呼吸相互缠绕。

        我站在窗边，穿着学校再普通不过的校服，婆娑的树影如常，却是青春最好的点缀。

        少年长手长脚，身上是薄荷的清香，凉快得让人忍不住靠近。他把我环在自己的身体框架之下，双手抵着墙面。

        像微风拂过水波一般，他蜻蜓点水般吻上我的唇。

        但其实，是我自认为的蜻蜓点水。

        我们接吻了很长时间。唇齿的缠绕带着诱人的魅力将初恋的禁果与我分享，他的动作是那么轻柔却又那么坚定，在静谧的空气中与他强劲有力的心跳相契合。我闭上眼睛不去看他深似海的眼眸，生怕沉溺在名为宋朝阳的温柔之中。

        甜蜜的亲吻被教室门的打开声无情打断。我慌慌张张地想推开面前高大的少年，本能一般地逃离。可是他不许。

        他只是放开了我的唇，给了我短暂的换气时间。

        接下来，是更为漫长的宋朝阳发起进攻的吻。

        楚茜跟我的关系瞬间降到冰点。她没有再来主动跟我说过一句话。

        我和宋朝阳也被叫到了教导处办公室。教导处主任看向我们，目光沉沉。宋朝阳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牵起我的手，我感受到带着宋朝阳香味的体温，也看到他眼角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教导处主任没说什么，只是要我们稍加注意，不要给学弟学妹们做不好的示范。我看向身边的少年，他和我一样憋着笑点头，眼睛里全都是夏天明亮的颜色。

        今天的我舒舒服服地窝在宋朝阳的怀里，房间里是开得足冷的冷气，旁边摆着甜美多汁的红瓤西瓜，打下这些文字。

        宋朝阳用勺子挖了西瓜中间的那一块塞到我嘴里，爱怜地亲亲我嘴角溢出的汁水。

      那么，我究竟想说什么呢？

      青春的意义和价值，到底在于什么？是不停地更换着自己的装扮来吸引心上人的注意力？还是不停地换着伴侣来攀比炫耀填补自己空白的情感生活？

        我想都不是。

        或许于我而言，青春应该是拼尽全力去追逐上自己心爱之人的步伐，和他一起去领略更大的世界，以拼搏作为相伴的约定。

        这无非就是骑马逐朝阳，向着那耀眼得令人向往的初旭策马奔驰，一路踏遍繁花尽得马蹄香。

        写到这里，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在操场上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宋朝阳。

        他善良又美好，我次次在操场上挑战自我极限的时刻都被他捕捉进眸中。那天晚上，朗月疏星，他递给我一瓶水笑得眉眼弯弯，好看得令人调不开目光。

        此时Q中组织的第一次尖子生选拔比赛，我和他位列前茅。不出意外，我们将会被调去接受特别辅导，只有十个人组成的重点培养队伍，我和他的认识，只是时间早晚。

        周末的重点培养课上，我是宋朝阳的同桌，也是队伍里面唯一的女孩子。靠近了看我才知道他有着那么俏皮可爱的虎牙，喜欢把草稿纸列得工工整整，也喜欢偷偷画老师的头像。我们常常头挨着头笑得前仰后合，只是那时，我不知道他看向我的目光温柔泛滥。

        我也忘不了我们比赛做题，我用时比他短得多，正确率依旧胜他一筹的时候。宋朝阳嘟起嘴像是赌气的小孩子，他探过头来跟我讨论解题方法，神情认真动人。

        再后来啊，雪花纷飞的季节，我们乘上了飞往W国的飞机去参加数学竞赛。飞机掠过夜空没有声响，他在我身边呼吸清浅，睡颜安静。我拿着竞赛书看了又看，为我们两个人圈出合适的题目。

        我们都提前交了卷，站在屋檐下等其他队员出来。我跑出去看雪，宋朝阳跟在我身后，拿着相机替我拍照，又把自己的羊绒围巾摘下来挂在我的脖子上。

        “鹏北海，凤朝阳，又携书剑路茫茫。”宋朝阳的睫毛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河的尘埃，他看我，浓得化不开的情愫发酵，“杭北海，宋朝阳喜欢你。”

        这件事情很快传到了教导处主任那里，我透过门缝听到宋朝阳认真地说：“老师，我和北海都已经拿到了E大的保送资格了，我们只想让青春，更浪漫一点。”教导处主任沉吟半响，点头应允。

        故事到这里，应该告一段尾声了。

        亲爱的姑娘们，在如花的年纪里面，爱情或许是不错的选择，但是，绝对不是唯一的选择甚至是生活的重心。你们应该去做的，是从那些烂俗的童话故事中走出来，去看看这个充满竞争的世界。

        你们现在的生活或许并不如意，或许黯淡无光，但是现在去勇敢追逐你们的梦想，那么一切就有希望。黎明前的黑暗固然难熬，但坚持到万丈霞光的时候，你一定会为自己的毫不懈怠和决不妥协流下激动的泪水。

        你们从荆棘遍野中走出来，一步一步向云端攀爬。你所能够到达的高度，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你将会遇到怎样的人。现在的神都太务实了，他们大多愿意在云上和众神欢饮达旦，而不愿再弯下腰去向凡人伸出橄榄枝。

        祝福有梦想的你，骑马逐朝阳，攀蟾折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