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落笔成暖》白芲的三十九篇故事!
某年某日午后,是个好天气。我半卧在院子里的竹椅上,阳光透的葡萄架稀落地打了一地,让我不得不半眯着眼。
在我旁边有两件东西,一张桌子,还有一只秃尾巴的狗。桌子是张陈年松木旧桌,但是被擦拭得非常乌光明亮。桌上只有一本书和一杯香茗,茶淡余香袅绕;狗是条大狗,它叫大黄,大黄也确实够大,它光秃秃的尾巴表示着它已经是一条古稀老狗了,大黄半眯着眼,像是在小憩。
我随意的拿起桌子上的书,轻轻地翻着,这是一本很老的书了,封面是我用油皮纸包住的,书页也已经泛黄。这本书我小读到大,书到是读好多遍,可是如书中主人公一样去肆意的闯荡我却没能付诸行动。又看了一页书,打了个哈欠,应许是累了,我瞅了瞅大黄,那家伙睡得好香。嘴里念叨着大黄的名字,脑海里关于大黄和书的事一点点浮现。
其实大黄那时候并不叫大黄,我叫它阿黄,至于后来为什么改口叫大黄了,或许是年龄大了,就像小时候家人叫我小名一样,人长大了小名就悄悄的消失了。阿黄是只不折不扣的小土狗,在此之前我不知道它是否有主人,也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有没有父母以及兄弟姐妹之类的。
盖因我和它言语不通那些我都是不得而知的,但我猜它是一只流浪狗,因为只有一只流浪狗才会为了一块小红薯,屁颠屁颠的跟在我后面。它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黑珍珠般的眼睛比欧美漂亮女神的眼还明亮,那种因为饥饿从而眼里泛出的光,超出了人与狗种族的界限。于是我剥开祖母特意留给我的红薯,咬了半口,剩下的都给它了。
呜呼哀哉!这小土狗却是粘上了我,一直跟在我身后,要知道我家已经有了看门狗了,农家人养狗可不是为了当宠物来养,一般都是拿来看家护院的。奶奶一定不会同意留下它,家里已经有了一条高大威猛的名叫黑豹的狼狗了,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黑豹,因为它总是冲我叫,吓我!每当我被黑豹吓唬躲在奶奶身后时,她总是笑着对我说:“黑豹是条好狗,叫得凶着叻,准能逮住个强盗!”。
阿黄是一只恬静的狗,不叫,就连走路也没有声音,就这样慢吞吞的跟着我回家。一路上我倒是捡了好些宝贝,都被我放在麻袋里,有酸奶瓶、有哇哈哈矿泉水瓶,还有些铜铁之类的疙瘩,还有一本被涂鸦的书,上面写着“九年义务教育中学生课外必读的十本书”然后是一行大字黑色楷体《鲁冰逊漂流记》,翻了翻,书内的页面虽然有些被涂鸦了,到还是能阅读,只是身为小学生的我还不能把字认完。
背着今天的收获,领着新收的小弟,可谓是义气风发,在路过平日里放牛的草地时,我还趁着西阳刚刚触摸山顶的时光,去草里跑、跳、还有抱着阿黄打滚儿。直到肚子咕咕响起,才发觉今天的吃食被怀里的小家伙吃掉了,这才急忙收拾好往回赶。刚走到村口,还没到家就听见了黑豹独一无二,威风霸气的叫声,以及奶奶和一个年轻女人的争吵声。
“凭什么不让我来看孩子?我可是他亲妈,你们不让我看孩子,我可以去法院告你们!”年轻女人这样说道。
适时,爷爷威严的声音传来:“滚!从你出了这个家门,你就已经不是孩子他妈了,拿着你的钱滚……滚!”
我急忙跑近院子正好看见爷爷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平日里慈祥的爷爷可是第一次这样。我跑向奶奶,可是那年轻的女人却抓住了我的手腕。
“阿雨,我是妈妈,我来看你了,快叫妈妈!”年轻女人好像有点激动。把我手里的书都扯到了地上,背上的麻袋也随之落地,里面的东西“叮叮当当”地摔落在地,瓶罐的碰撞声却一下子成为了院子里唯一的声响。
女人看了看地上的瓶子以及那些铜铁疙瘩,再蛮狠的把我的手掌撑开,手上有前些日子捡“宝贝儿”的时候不小心被玻璃渣割伤的结痂。女人眼睛瞬间就红了,像我家小牛犊一样的红,我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为什么眼红。
这时我另一只手抱着的阿黄好像醒了,一下子跳出我的怀抱,晃了晃可爱的小脑袋向着黑豹的方向跑去。这可吓坏了我,我担心阿黄会被黑豹伤着,可是出人意料的是,阿黄跑到黑豹的脚下然后贴着它的身子躺下继续眯着眼睡觉。
所有人都看向阿黄,我却心慌了起来,我正准备向奶奶求情留下阿黄的。突然奶奶说话了:“阿雨,那是你妈!叫妈!”。
“奶奶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叫。”
“什么事?”这时年轻的女人问道。
我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奶奶。
“我想留下那只小土狗!”
“好!妈妈答应你!”年轻女人说道。
可是我才不信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呢,我看向奶奶,只见她点了点头。
我捡起地上的书,然后飞快地躲到奶奶身后,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妈!”。其实我从小到大一直被告知,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想不到今天她却回来了,只是感觉好陌生,好害怕。
吃晚饭时我家里面多了两个席位,一个是我的小弟阿黄,一个是我刚认识的妈妈,不知怎么的感觉今晚的饭很好吃。
第二天妈妈走了,走之前她和爷爷还吵了一架,最后妈妈问我愿不愿意跟着她离开。我死命的摇着头,我才不会离开奶奶呢!我最喜欢吃奶奶烤的红薯了。
就这样刚认识一个晚上的妈妈走了,她说她会回来看我的,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一只狗和一本书。翻开那本《鲁冰逊漂流记》,我发现以我小学的文字掌握度并不能通读它,可是我每天都在看,因为里面的主人公我超级喜欢,里面的星期五就像阿黄一样。他们在孤岛上的等待,就像我期待着妈妈来看我一样,只是星期五后来会说话了,我也试图教阿黄说话,可是阿黄却不愿开口。
后来妈妈一直没来,陪伴我的是阿黄,以及那些我迫不及待教阿黄说话的日子。
由四叶草组成的草地上,有我家的小牛,还有阿黄,还有那本书里的星期五,就这样我在草地上跑啊跑……
挖掘机履带滚动的声音吵醒了我,桌上的淡茶已经冷了,看来我已经小睡了一会儿。这座院子也快被拆掉了,外面是急赶工期开发商施工队,最近几天噪音和灰尘蛮多的,我们还是要搬家了。收拾了桌子和旧书,正准备叫上大黄一起离开免得受了灰尘的侵袭。可是我连叫了几声,大黄依然没有反应,只见它半眯着眼,就像小的时候一样睡着了,睡得好沉好沉地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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