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朋友小君来武汉出差,顺便就找我聚了聚。
仔细算来,我们已经有五六年没见面了,虽然平时只是偶尔在网上打个招呼朋友圈点个赞什么的,但是再见面,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天是星期四,我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她就约我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见个面聊聊天。
那天的小君,完全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她留着齐耳的棕色梨花头,穿着白色的雪纺衫,下面穿一条浅色花纹短裙,脚上穿一双平底凉鞋。整个人十分清爽简单。更重要的是,她似乎长胖了。
我心里莫名地欢喜,透过星巴克不太拥挤的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她,大叫了一声“小君”。
她站起来笑眯眯地和我拥抱了一下。
我看着她一直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变得不一样了。虽然长胖了,却感觉更漂亮了。
她长胖了,但是却并不胖,只是比以前胖。以前的她,瘦骨嶙峋,真正的骨感美人。
小君是我大学一个学长的女朋友。我大一入学的那天,学长尹凡作为迎新队员接待新生,我就是他负责接待的,加上我们一个院,平时有什么活动都会有交流,所以很快就混得很熟了。
认识小君,是在开学一个多月后的一次社团聚餐上。穿着粉红色连衣裙,踩着高跟鞋的小君跟学长手拉着手姗姗来迟。
其实一直是听说过尹凡是有个漂亮的女朋友的,只是从来没见过。听说还是中文系的系花。
这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她一头栗色的大波浪,皮肤很白,圆圆的杏仁眼,很黑很亮,略施粉黛,红唇皓齿,十分美丽动人。跟她一比,我们这些不知打扮的小女孩简直就是村姑。
大家打趣他,说尹凡,你的女朋友怎么一个比一个漂亮!
尹凡开心地说,哪有啊,我很专情的,我从来就只有一个女朋友啊!
饭桌上,学长很兴奋,夸夸其谈,与这个碰杯跟那个划拳,小君只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不说话也很少吃东西。
我跟这个喧闹的饭局格格不入,便跟小君聊起天来。聊天才发现她并不像看起来那么高高在上,她很随和很亲切,我们相互加了qq,私底下居然成了好朋友。
后来才知道,小君跟尹凡居然是高中同学,他们的爱情始于小君的一场暗恋。
高中时,小君和尹凡同班。小君是班上学习成绩最好的学生,尹凡是学生会主席,风度翩翩,组织能力很强,办事雷厉风行,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情窦初开的小君喜欢上英俊潇洒的尹凡,并且一恋就是三年。
高考时,小君为了能跟尹凡进同一所学校,放弃了更好的选择,跟他填报了同一所大学。最终她以超出学校分数线68分的成绩被我们学校录取。
拿录取通知书那天,她鼓起勇气跟尹凡表白。尹凡想了半天说,我不喜欢长得胖的女孩子。其实尹凡是想说,我喜欢长得漂亮的女孩子。
其实,我那时才98斤,不瘦,但也不属于胖子的行列呀,小君说。但是当初没想那么多,就问他,如果我瘦了呢,你会接受我吗?尹凡说,到时候再看。
于是在开学前那一个月,她在家拼命减肥,绝食,各种高能运动,就是为了能瘦一点,能瘦一斤也好啊。最后,开学的时候,90斤的小君找到尹凡问他,你现在能接受我了吗?
看到本来不胖的小君更瘦了,圆脸下面尖尖的下巴,更显得楚楚可怜。尹凡目瞪口呆,其实当初他说那句话只是有口无心的一句敷衍,尹凡喜欢的女孩,是那种会打扮很惊艳的类型,那时的小君,虽然长得还行,可是打扮太普通了。
尹凡说,那就交往试试。尹凡心想,反正又不吃亏,不行就分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尹凡虽然说的很勉强,但是小君很开心。
后来的一年里,小君按照尹凡喜欢的样子打扮自己,先是染了头发做了个大波浪。因为有次他们看杂志,尹凡看到杂志上的汤唯对小君说,这个发型很好看,你要不要尝试下。
从来没穿过高跟鞋的小君学着穿高跟鞋,因为尹凡说,女孩子穿高跟鞋显得腿很细很长。
还有一次尹凡陪她去买衣服,尹凡挑了一条裙子让她试,可是拉链那里很紧,他说了一句,你再瘦点就好了。于是小君就持续减肥。
尹凡说,你学着化妆吧,化妆会让女生看起来更自信更漂亮。于是小君就学着化妆。
小君的整个大一都在被改造,从一个平凡普通的学生妹变成了一个知性美丽的女生,美得让人不敢直视,她本来就是很安静的性格,这下子,就显得有点高冷,让周围的人不敢接近。
这世界上哪有丑女生,只要肯打扮自己,都会变得很漂亮。这是尹凡跟她说的。尹凡对改造成功的小君相当满意。
大学里,尹凡依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经常活跃在各个社团中,平时应酬很多,他喜欢带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君参加各种活动,还有高中同学聚会,听着别人夸奖小君的漂亮,他很得意很自豪。
我认识小君的时候,一米六三的她,才八十二斤。其实那时候我不知道她的过往,我以为她一直就是看上去那么孤冷清高。
小君说,她从来不敢多吃,怕长胖了,因为尹凡不喜欢胖女生。
小君说,每次跟他一起出门,她都要穿高跟鞋,因为他喜欢她穿高跟鞋。
小君说,现在不怕长胖了,因为多吃一点就很不舒服,少吃一点或者不吃都不会感觉到饿。
其实,尹凡有许多事情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小君经常半夜胃痛。他不知道小君脚上伤痕累累。他不知道小君因为漂亮所以没什么朋友。他不知道小君其实并不喜欢参加那么多的聚会活动。他不知道小君其实是中文系有名的美女,更是才女。她不知道小君是学校的校报主编。她不知道小君发表了多少文章。
小君说,他很忙,他有他关注的东西。
小君什么都为他着想,她是真的爱尹凡,可是我一直在想,尹凡真的爱她吗?
他们这样过了四年,毕业时,小君说她想去杭州,可是尹凡说想去北京。
其实,小君有杭州情结,她最喜欢的女子林徽因就出生在杭州。她从初中知道了林徽因就开始喜欢这位温婉明丽的女子,也因此对杭州有着特殊的感情,她一直梦想有一天也能去杭州,感受一下美丽西湖是以怎样的灵气滋养了这样一位温婉多情的女子。
尹凡说,我不想去杭州。如果你不想异地恋的话,就一起去北京吧。
小君再次妥协。
我想问小君,这真的是爱情应有的样子吗?但是看她往北京的公司投简历跑招聘会,看她努力的样子,我不忍说什么,只希望她一切顺利。
后来她应聘上了北京的一家杂志社编辑,他们双双去了北京。
离开了学校,我们联系就少了,偶尔聊个天问个好,也没有说很多。
听说她两年前结婚了。我想,有情人终成眷属,不管怎样,能走到结婚这一步,真的很不容易。
小君笑着说,你以为我是跟尹凡结婚的吗?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惊愕了。随即又释然了。
到了北京才发现我们两个人的公司隔得很远,坐车有三四个多小时,平时很忙,都没什么时间见面,慢慢地联系也少了。再后来,他结识了新的女孩子,就跟我分手了。
我说,怎么会这样?你为他付出那么多,牺牲那么多。
她说,我那时很难过,我想不明白,我们有五年的感情,怎么他说分手就分手,说喜欢上别人就喜欢上别人。但是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个真心爱你的人,怎么会舍得让你付出那么多。所以说,他对我,从来就不爱,这场爱情,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而已。
在我最伤心难过的时候,是我现在的老公陪在我身边。其实他一直对我很好,但那时候我心里只有尹凡,对他并没有好感,他长得很普通,性格也很普通。那段时间心情很不好,有时候一天都不怎么吃东西。他就天天给我买早餐中餐晚餐,你知道的,我本来一直都不怎么按时吃饭,能不吃就不吃,以前觉得能保持身材挺好的,直到遇到他,我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习惯有多病态。以前晚上肚子饿,尹凡经常跟我说的就是,晚上吃东西小心长胖!可是,他却跟我说,人怎么能为了减肥这样折磨自己。
他还送了我一双拖鞋,让我在办公室穿,他说高跟鞋虽然好看,但是穿着脚肯定不舒服。我穿了那么多年的高跟鞋,尹凡从来没有问过我脚舒不舒服,痛不痛。穿高跟鞋的女人,没有一个脚上没有伤疤的。
那时,我突然明白,真正爱你的人,不在乎你美不美胖不胖,他真正关心的是你开心不开心舒服不舒服。因为他,我很快就走出失恋的阴影。
后来他知道了我一直想去杭州,就要辞职陪我一起去杭州,那时候他正面临着升职的机会,可是他想都没想就辞职了。
跟他在一起,心里很轻松,不用花那么多的心思去刻意打扮自己,也不用去穿那些很好看却不舒服的衣服鞋子。他知道我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周末就陪我窝在家里看电影研究各种美食。每次出门他都说,只要舒服就好。有时候需要穿高跟鞋,他都会在我包里装一双平底鞋,让我在路上换。你看我现在,快一百斤了,可是我也不觉得自己长胖了有罪恶感,反而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健康。
我就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女人,我不要什么惊天动地轰轰烈烈的爱情,只要这些平淡温暖的幸福。
我说,人总要经历一些波折才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以前的你,像是一朵红牡丹,美丽惊艳,而现在的你,正如一朵白莲,安静地开放在美丽的西子湖畔。林徽因的恬淡和安宁,你只会多不会少。
小君安静地笑着,正像一朵静静开放的白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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