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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天,车大车的大姑发现一个怪现象:天一擦黑大车就不扫影了,同时不扫影的还有小豆豆。
屋里放着多年不穿的旧衣赏,穿吧赶不上趟了,扔吧又舍不得,有的甚至连一个指头大的补丁都没有,因此一直堆在那儿。
车大车像模像样跟大姑说,俺老师说了,破东烂西的该卖卖该扔扔,不能久放家里,会生一种要命的虫子,感染上了没药能治。要是不信问俺老师去。大姑也是念过几年书的,信科学,对城里来的侄子更信。于是,流浪汉的家就变样了,用刚学过的一个词叫做焕然一新。
涵洞是圆形的,现在全用报纸糊了一遍,涵洞大小正好放进一个折叠钢丝床,床上铺着草席,还有几个小木头箱子,还有放碗筷的地方,涵洞口左侧只一个不大的土灶,上有一只小铁锅,还有木头做的锅盖……不远的洼地挖了一口小水井,简直世外桃源。
一次,车大车带着包子油条来到涵洞,流浪汉并没有马上享用,流浪汉习惯了洗手,洗过手才去吃东西。车大车看着流浪汉吃包子,随手把兜里的三颗白桑葚摸出来,不料流浪汉见到了白桑葚猛把包子扔一边,俩眼放光喷火,呜啊呜啊的抢去,猛一下丢嘴里吃了。吃了不算还呜啊呜啊地摊开俩手要。
搞来黑桑葚,流浪汉不要;
弄来白桑葚,流浪汉就吃;
黑桑葚和白桑葚掺一起,流浪汉专挑白桑葚吃!
车大车兴奋异常,自以为发现一个秘密,流浪汉与白桑葚有缘!通过白桑葚也许能找到流浪汉的真实身份,真要这样,那就比整日丘在课桌上有意义。
黄莺子叫了十一遍了,整个淮北大地都抹上了金黄色,农人快有点憋不住笑了,粮食有可能要撑破房顶了,钱包也要涨破了,白桑葚基本上熟了。车大车发誓要弄好多白桑葚,他认定白桑葚里裹着秘密,这个秘密只有他车大车去破解,也只有他车大车能破解。当然,还要小豆豆打打帮手,敲敲边鼓,再怎么着,小豆豆也不可能成为主角,我车大车压根也不会让他成为主角。
车大车后悔的是不该告诉白雪桑葚能卖钱,现在倒好,白雪一心一意看护白桑葚,听说要换钱给她奶买什么手镯。
方圆十多里就白雪家有棵白桑树,挑明说吧,白雪要是不同意事情就砸了,有些事不说,你去做兴许能做成,说了反而做不成,不但做不成,而且有可能越来越糟,糟到不可收拾。反正,这里也没谁把桑葚当水果,尽鸟儿享用,鸟儿享用不完,任其自然落地干掉。上树摘几个不能算偷,坏处说,就是叫白雪逮住了能咋咋?关起来?嘁,不笑掉大牙!
当然,还有直截了当的办法,拿钱卖她的,我不信她白雪不买?真要那样还有啥意思。孙悟空一个筋斗耍到西天取了真经封了真神,好看么?一点儿不!
不走寻常路的车大车按照自己的路径往前走,走着走着理想就实现了。
太阳还有一竿子高时,车大车和小豆豆就出发了。
车大车拎个布袋子,小豆豆拿个一米长的铁钩子,二人兴冲冲上了水渠。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路线,从这里去,不会引起任何怀疑,谁不知道前边就是乱葬岗。二人到涵洞往里瞅了瞅,见流浪汉睡得正香,没敢停留,大步流星穿过坡地,踅向二里外的那颗白桑树。
此时,白雪在给奶奶捶背,奶奶就喜欢白雪捶背,不轻不重。白雪想象着晚上捉贼的情形:一高一矮俩贼,浑身粘满椿胶,咋咋都弄不掉,一使劲裤子都扯坏了,两块大蒜瓣都露出来了,嘻嘻——想过了又骂自己太贱,怎么能看男孩子的屁股蛋呢?那是女孩子看的么?白雪感觉脸发烫,千万甭让奶奶看见。这时,白叶蹦蹦跳跳跑来,没到门口就白雪白雪使劲喊,喊着喊着就进了院。
看你脸红的,跟猴屁股样。白叶说。
一惊一乍的,你没见晚霞么?映的。白雪答。
那我脸肯定也是红的?白叶说。
还用讲?不是啃腚(定),是啃屁股,老猴屁股!白雪说过自己先笑了。
白叶追打白雪,说她说话粗鲁不够文明,不配当班长,等明个跟老师讲非撤你职不可!白雪当然知道是玩笑,一把扯过白叶,嘻嘻哈哈跑到院外,然后抱头嘀嘀咕咕起来。不用介绍,大家肯定知道嘀咕的内容。
白叶要现在出发,白雪不同意,俩小子再傻也不可能大白天的去偷。白叶认为车大车是鬼精灵,不按常理出牌,往往来个出其不意,在你以为不可能的时候把事情搞定。白雪坚持天擦黑出发,然后埋伏在离白桑树半截地远的地方。
白叶妈喊白叶吃饭,白雪说不回去吃了。白雪告诉奶奶说今晚与白叶一起给邻村的一个女生补课,兴许晚点回来,叫奶奶不要挂念。奶奶是明白人,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嘱咐白雪要像个老师样,慢慢指点甭吓着人家。
太阳走完了白日的路程,大概累极了,气急败坏地扯一件帐子要裹住一切。帐子开始是亮的,接着慢慢变暗,挨着帐子的边缘,白雪白叶出发了。
白雪白叶做梦也想不到,此时,车大车和小豆豆已经顺利完成任务,带着战利品正在按原计划撤退。
白雪白叶借着夜帐的掩护,来到事先设计好的地方潜伏起来。
有人!白叶碰碰白雪,朝一个地方指指。
二人凝神看去,哪来的人,你看的可能是风刮树枝。白雪说
不对呀,我明明看到一个身影一闪就没了。白叶坚持,好像是小豆豆。
许是印证白雪的话,呼啦一下真有风刮过,周遭的杂树枝都晃动了。风过了,陷入了长久的寂静。连一丝小虫的叫也听不到。白雪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寂静的可怕,人死了就是这样么?奶奶说人死了就安泰了,安泰就是享福了啥也不要做了,啥也不用想了,安安静静的休息睡觉,睡觉休息,是这样的静么?白雪害怕,一下子抓住白叶手。其实白叶比白雪还怕,白叶趁势搂住白雪脖子。
白雪白叶把漫天的星星都潜伏到了天上,也没等到要等的毛贼。
白雪白叶没来及查看白桑树,逃回村。
这时,村里早翻了天。
都到零点了还不见俩孩子影信,奶奶能不急么?到白叶家问,没有,和白叶妈到邻村找到白雪同学,根本没有补课的事。
在双方家人严厉地责怪声中,两个孩子步入各自的梦乡。
一夜没睡好,尽做恶梦——白雪决定,天一亮就去摘桑葚,一颗不留,免得夜长梦多。
今天是周六。
天刚胧明,来不及邀约白叶,白雪一个人跑到河湾。
白雪气疯了。白雪一百个没想到,车大车的偷袭赶在她俩埋伏之前就完成了。
昨天还一树白亮亮的桑葚果稀稀拉拉的,得手的都被摘去了。想想昨晚的事,白雪后悔得要死,没依白叶去抓那黑影。顾不上恁多了,说不定明天连这稀稀拉拉的也没了。白雪这回下了狠心,要彻底扫荡干净。白叶当然会参加这场抢夺桑葚的战斗。
树周围铺上草席、床单子,二人爬上树,一人一棵长竹竿,能够着的都打落了,还有极少数幸运儿安稳地呆在树梢顶端,唱着歌跳着舞,悠闲地看着俩小伙伴上树下树的忙活。
望着两根格外突兀的树枝白雪想,大车就是孙猴子也够不着了,除非变成鸟。
留一些给鸟儿吧!白叶说。
那些够不着的不就是给鸟儿的么?想不留也不行。白雪说。
二人嘻嘻哈哈,愉快地收拾桑葚果。落在草席上、被单上的,卷吧卷吧往竹篮里一倒就行,杂七杂八散落在沙土上、草棵里的得一颗一颗捡拾。捡拾的力度要正好,不能轻也不能重,轻了捏不起来,重了会破皮淌水。白雪喜欢用拇指和食指,白叶则喜欢用拇指和中指。躲在草棵里最后一颗桑葚被请到篮里,白雪和白叶开心的笑了。
接下来是加工一下,没粘土的根本不用加工,奶奶说粘上水反而不好放,只把落在沙土上和草棵里的用清水淘洗干净,再晾晾水汽。拾掇一起有两大半篮呢。
关键是不能受到挤压,连磕着碰着都不行。奶奶不放心,要亲自去卖。白雪白叶不让,奶奶你去俺们也不放心。奶奶说那咱这桑葚就不买了?白叶咬一下白雪耳朵,然后眨巴眨巴大眼珠子,对奶奶说,这么吧奶奶,咱仨一块去,我和白雪管吆喝叫卖,奶奶你专管收钱,谁出漏子谁负责咋样?奶奶头摇成拨浪鼓连说不行不行不行,当我没看见你俩咬耳朵,情知我离不开,一个来回要一天,车费多就不说了,单这几十只小鸡一会儿操不到心就出漏子,还有这羊要吃鲜草,母猫要找窝生孩子,园里的菜等着要喝水,梁上的那窝燕子快出飞了,每天要吃恁些虫,咋关门?饿死了它的浑小子,燕妈妈不骂死你就叨死你!接着奶奶又重复了那个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故事。
白雪不让奶奶说,故事都烂心里了还说。不就是有一对老燕子出去给快出飞的小燕子打食,回来见房门关死了进不去,急得团团转,没法只得站在门鼻上叫唤,老燕子在门外叫,小燕子在屋里叫,门外的老燕子进不去,屋里的小燕子不会飞;叫声连叫声,声声凄惨惨。主人做梦都没想到走一趟亲戚竟得了病,而且一病就是七天。可怜怜的七天,大小燕子咋熬?一只老燕子往那条门缝里直撞,想从门缝里钻进去,无奈门缝太小钻不进。撞一回,头烂一回,淌一回血;撞一回,头烂一回,淌一回血;门鼻上有血,铜锁上有血,门边上也有血。最上边的血印在门鼻上边。撞一回,一回的血印低一点;撞一回,一回的血印低一点;上到门鼻上边,下到门槛上都是点点血印子。结果,两只老燕子齐刷刷趴在门槛上头朝里死了;屋里的小燕子听到妈妈爸爸叫唤,一起往下跳,可怜怜,五只小燕子摔死仨,没摔死的两只残着腿扑棱着小膀子爬到门缝口,吃着妈妈爸爸打来的虫子硬生生撑了七天……
白雪抹抹眼泪笑着责怪奶奶,你这是啥故事,一想想就叫人哭。奶奶说哭怕啥,连哭都不会的人还是人么?扯了一气闲话,最终奶奶同意二人进城卖桑葚。
白雪和白叶,每人各挎一只竹篮刚出门口,一辆三轮突的一下停了。三轮上是几篮子金黄的麦黄杏,白雪说你这卖杏的咋停俺门口了,这又不是集市,谁能买恁多,快走。奶奶说就要快走,晚了抢不着市。踩着奶奶话音,那人二话没说,夺过白雪白叶刚挎上胳膊的篮子,放在早预留的空位上,然后招呼白雪白叶上车,再然后,突突突放一溜黑屁,黑屁一会儿就变成一个远去的黑点。
奶奶是心细的奶奶,奶奶早有打算。
四里外有户人家开了半亩杏园,杏是麦黄杏,麦黄芒(wang)杏就熟。这是奶奶远房表侄的杏园,年年这时候都去城里卖杏,一卖就是几十年。奶奶捎信叫他走前开车来一趟,让孙女搭个顺风车,进城卖桑葚。奶奶出面哪有办不成的事。当然这些,都是奶奶在白雪白叶不知不觉中做的。
6
白雪第一次进城,看啥都稀奇。柏油马路宽宽大大的,老家的路十来条绑一块也没这宽,路两边的杨树、梧桐把枝桠都伸到云彩眼里去了,还有来来往往的大车小车,箭头子样哧溜哧溜就过去啦,没有碰到用脚走路的,连骑自行车的也没见到。连过了两个高架桥,白雪感觉好像在天上飞。白叶去年到县医院治病来过一回,因此显得稳重沉着,一会闭眼一回睁眼,不像白雪一直瞪着吓人的眼珠子,好像要把所有景致都收进眼眶。
白雪想起了表姐,大学毕业了留在省城,很少回到乡村来,暗暗发誓也要学表姐样考大学,毕业了把根安城里。想着想着到了城里,至于在哪一刻进的城,城里与乡村的分界线是啥样的,白雪有点后悔没看清,等回去时再好好看。地界上也该有什么标志吧,要么埋个石柱子,要么安个木橛子,再要么栽棵舔萋萋芽,就像村里的地块,搭界的墒沟里大都有这些东西。想着想着,三轮在一个桥头停了。
白叶帮忙把两篮桑葚下到桥头后,白雪还沉浸在想象里。白叶拿胳膊肘碰她,来一趟就掉了魂,来两趟还不把命丢了。
表叔吩咐就在桥头卖,这里买瓜果的多,流动的人也多,好卖,嘱咐她俩哪里也不要去,卖完卖不完都不要动,等着他来接。表叔把车发动后,又叮咛一气说,千万千万俩姑奶奶听话,哪儿不要去就在这等,找钱可甭弄错了,要吆唤着卖。
表叔走了。白叶盯着远去的车子扭过头数落起来,你这表叔滑头,这儿好卖他的那车杏咋开跑了,八成怕我们争他生意碍他事,肯定有好地方。
白雪不这么认为,说她多心,其实表叔不可能坏,要坏还不早把我俩扔了,兴许是给超市或者小摊贩送的。二人不再抬杠,卖桑葚要紧。
说着说着,白叶张口就来一句,买桑葚白桑葚,淝河湾里的白桑葚,品种叫白玉,一毛钱十颗,又大又甜又酸的大白玉桑葚,小孩子吃了成绩好,老嫲嫲吃了不弯腰,气管炎吃了不咳嗽……
呼啦啦围拢一片人,叽叽喳喳的看稀奇,光看就是没人买。围观的有一个差不多和她俩一般大的小男孩说,俺姥姥就是淝河湾的,没见过。
白叶的行动给白雪壮了胆,没想到本来的主角倒被白叶抢了去,又想想怪谁呢?自己快成傻子了,你看人家白叶,又是展示又是吆唤,声情并茂活灵活现,好像真神附体,好像打足气的皮球。
砰——爆发了!
白雪没等小男孩话落地,一阵连珠炮打过去。
你知道有几个淝河湾?上湾、下湾还是中湾?上湾八十里九十八个湾,下湾九十里一百零一个湾,中湾七十七里七十七个湾,你姥姥到底是哪个湾,你知道我是哪个湾?
哄——一阵笑。
小男孩笑了。
白叶笑了。
白雪笑了。
笑过的白雪双手捂脸,脸发烫;捧起桑葚,桑葚白亮亮;抬头望天,天蓝成一块大绸缎。小男孩拿出一块钱放在白叶面前的钱盒里。到这时白雪才注意到真有一个钱盒,是用饼干盒改装的,外边用炭笔写着钱盒二字。白雪感叹白叶心细成头发丝,怪不得来时,白叶反复叮咛要她带把镊子,城里人爱干净,用手抓没人要,拿铲子除会除坏,用小勺子舀也容易舀烂,最好用镊子。
白雪从文具盒里取出被几层卫生纸包裹着的镊子,给小男孩夹桑葚。这可是她第一份生意。万事开头难,小男孩开了头肯定要感谢,怎么感谢,多给他几颗呗。白雪用镊子夹桑葚的疙蔕,然后轻轻放在剪裁好的四四方方的白纸上,一颗、两颗、三颗……
错了,多十颗,你给我一百一十颗!小男孩挺认真的说。
白叶没说啥,继续包裹桑葚.
一百一十颗!小男孩又说一遍。
白雪装作没听见,把桑葚包好双手递给小男孩,然后弯腰恭恭敬敬鞠了一躬。小男孩特感动,咬着嘴唇了。这一幕,围观的人也似乎也被感动了,接下来有两个人各买了一块钱的桑葚。白雪白叶兴奋得不得了,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笑了。围观者渐渐散去,桥头淌水样,人来车往一刻也不肯止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还没等来第四个买主。
抬头看天,日头都滑到前晌了,白雪有点急了。太阳越来越热辣,白雪白叶额头上的汗珠子也不情愿地钻出来,闪亮成一颗颗珍珠,珍珠饱满而硕大,快赶上白白胖胖的桑葚果了。
白叶吆唤一阵:淝河湾里的白桑葚,又大又甜又酸的大白玉桑葚,一毛钱十颗——
白雪吆唤一阵:淝河湾里的白桑葚,又大又甜又酸的大白玉桑葚,一毛钱十颗——
又过了差不多半节课时间,过来一位打扮入时的中年妇女,身后不远不近跟着一个扎着两根翘辫的女孩,女孩年龄与白雪白叶不差上下。中年妇女可能以为抓住了一个教育子女的机会,一个劲问白雪白叶为什么在这里卖桑葚,问这又问那,家庭呀、人口呀、年龄呀、以及在哪里上学、学习成绩及学校的情况等等等等,看来没有停止的意思。
白叶对那人半是玩笑半认真说,你问俺们半天,总该买些吧!
都买完多少钱?那人说。
白雪张大嘴巴,看那人脸带笑意不像胡扯,你是说都要?
那人点点头说,不信么?
白叶接着问,哪能吃恁些?
那人说,有冰箱呀,慢慢吃不行么?不想卖完么?好了,说说多少钱。
那人拿出钱包。
白雪和白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钱。要是一颗一颗数,还不数到天黑?不是听车大车说过十块钱一斤么,要是车大车在多好呀,起码能问问他,或者叫他拿个主意,可是车大车在哪呢?此时真希望车大车能从天而降立马出现,想到这儿,以前那些对车大车不好的想法顷刻间就没了。白雪和白叶不约而同拿眼到处乱瞅,看看能不能瞅到车大车。
白雪和白叶都恨来时没想周全,咋不带杆秤呢?最好,掐一些荷叶,把桑葚果放荷叶上卖才更好,买的买去一份香甜,同时得到一叶清新,说不定所有买家都感谢你呢!
白雪说,你看着给吧。
看着给给多少,给你一毛钱行么?那人说过又笑了,按市场行情目前是十二块一斤,一篮子大约五六斤,按六斤算,一篮子就是七十二,两篮子给你一百五……
白叶立马打断,你要是全要,连篮子都送你!白叶拿眼色示意,寻求白雪支持。
白雪知道白叶心思,紧接着强调,对,你要完就连篮子送给你,阿姨!
事后,白雪惊叹自己灵活,在关键时刻也能有好的表现,也许就是一句阿姨坚定了那人的决心。中年妇女把二张百元钞票递给白雪,说不用找钱了,叫过一辆带绿篷的三轮,把两篮白桑葚弄上车,紧跟着人也上了三轮呜呜走了。
阿姨阿姨,找你钱! 找你钱!白雪白叶一起喊。三轮很快融化进车流人流中不见了。
白雪觉得在做梦,使劲掐自己,疼。
白叶的心思从桥头一下子飞到姥姥家,飞到姥姥家的那颗黑桑树上,白叶在采摘黑桑葚,一颗两颗……白叶也卖了二张红票子,不,是厚厚的一大沓子红票子,比白雪的那二张红票子还红,是辣人眼疼的那种红,是馋出人嘴水的那种红……
刹那间,白雪仿佛置身一个美丽的童话里,这是一个清净的世界,一个清凉的世界,一个纯净的世界。看天,纯净明亮,风轻云白;看地,广阔平坦,一派生机……伞盖样的蘑菇肥得流油,跳来跳去的兔子、松鼠,还有黄鼠狼捧着大把大把的白桑葚送给年迈的老人,送给需要的人,送给蚂蚁、蜜蜂,还有蜻蜓、蛣蟟子,还有蚂蚱、油子、地狗子……
太阳虽在头顶,并不热辣,有风吹来,清清爽爽。
很快,童话被叽叽喳喳的人声打碎了。
好多人围上来,说你俩孩子傻呀,上当了,假钞!使假钱的多得是,防不胜防呀。你以为那人心眼好,一下子给买完了,其实吃亏的是你们呀!
白雪傻了。
白叶也傻了!
白雪和白叶想到关于白桑葚的故事,怎样保护白桑椹,怎样弄椿胶,怎样摸黑,怎样编瞎话,又怎样怀疑车大车,怎样摘桑葚,怎样来到城里,又怎样吆喝,怎样卖出第一份,尤其是那个让她们开张的可爱的小男孩……等等等等,过电影般瞬间放了几十遍。哎,结果给人骗了,怎样向奶奶交代呀?
白雪眼泪汪汪的想哭;
白叶眼泪汪汪的已经哭了,只是干哭没半点声音。
白雪揉揉眼往远处看,寻找那辆绿篷的三轮。
白叶也揉揉眼往远处看,寻找那辆绿篷的三轮。
旁边叽叽喳喳的,说啥的都有。
有的说,愣着干啥,还不撵去?
有的说,你帮她撵去,现在你连三轮的屁也闻不着。
有的说,现在人真坏,再骗也不能骗俩小孩子呀,再说人还是打乡下来的。
也许,正是这句话戳疼了白雪和白叶的痛处,四条小河打两张脸上欢畅地奔腾起来。
一会儿,有路人主动拿过那二张大钞,用手指捻捻搓搓,再对着阳光翻动,边翻动边瞅,这个瞅过那个瞅,有的说不错,有的说吃不准。白雪和白叶的两张脸,随着人们的对话,一会儿晴,一会儿阴,反反复复的。有个人往不远处一指,告诉那里有家银行,可以到那里去验验真假。白雪白叶这才离开桥头,捏着那二张红票往那家银行跑去。正跑间,一辆四轮嘎登一下刹住了。白雪白叶脸嘎登成两张白纸,险些与四轮撞个正着。
开车的是白雪奶奶的表侄。表侄买完了一车杏就往这儿赶,赶着赶着来个急刹车,一下子就刹个满脸汗。我的娘诶,要是刹车失灵,今天肯定要出大事。到底弄清了二人奔跑的原因,白雪把钱给表叔看,表叔吹吹弹弹,瞅瞅捏捏,再揉揉搓搓,然后把二张红票往左手里啪啪摔两下:
走,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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