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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我刚上初一时，学校离家太远，大约二十里路程。每天早晨六点出发，连跑带颠走到学校，基本上就是八点，刚好赶上上课。
山村的秋晨，气温较低，穿衣服大有讲究：穿少了，早晨太凉，容易感冒；穿多了，连走两个小时，常常浑身是汗。有时走得稍晚一些，真像是急行军。晚上到家往往是六点半以后，天都黑了。
两个多月后，父母咬咬牙给我买了一台白山牌自行车，163元。
那时买自行车特别不容易，全村不超过十台自行车，大多是旧的。一个部队复员的连长，上下班二十好几里路，比我们上学还远，也是天天步行。
那时的消费，以分来计算，火柴二分钱一盒，一碗糖水一分钱，一张邮票八分钱。一个火烧一角钱，吃起来喷喷香。
父母积攒了很长时间才攒够了给我买自行车的钱，我能骑车上学了，时间比原来节省了一多半儿，别提有多高兴了。
02
小岭村，是我上学必经之路，距离学校不到一里地，最出名的是这里的人野蛮成性，大人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半大小子往往三五成群，打架斗殴，惹是生非，我们学校大大小小的“棍棍”，多半出自此村。
我们村就曾有一个比我高两年级的学生，有一次放学都快走出这个村了，却被一个“棍棍”拦住，对方手持匕首，恐吓威胁，要他把兜里的钱掏出来。
那天他兜里还真有一块钱，是好不容易跟妈妈磨来要买钢笔的，怎么能给了这混蛋？但不给就要抢，他被逼无奈，激愤之下什么也不顾了，左手死死握住那人的匕首，右手迅速反击，啪啪啪就是几个大嘴巴子，那小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打懵了。
两人混战在一起，后来被过路的大人拉开，那学生满手是血！这事惊动了学校，学校开大会对不良少年做了严重警告，家长做了担保，此后才消停了一段时间。
那时小混子多，路途远的学生，很少有人能够幸免，我也是如此。经常遇到劫道的，他们站在路中间，张毛瞪眼手一挥，凶巴巴大喝一声：下来！有钱没？拿出来！
那时兜里哪有钱哪，被逼无奈下了车，人单力孤不敢硬碰硬，只好小声哀求几句，他们听了往往哄堂大笑，或者上来给你一拳头，说几句恐吓的话再放你离开。这样就能够炫耀他们的霸道，扬名立威，他们感到很光荣。
多少次的拦路，多少次的威胁，在我心中形成了巨大的积怨，每每在膨胀，近百次的愤怒凝聚起来的怒火，终于爆发了。
03
那天放学后，我一个人骑车走在半路，忽然发现以独耳（耳朵少一个）为首的四个混子，在路上站成一排，把路堵得严严实实，冲我恶声恶气地喊：下来下来！
我无法通过，只能停车，生气地问：下来干什么？
叫你下来就下来，少废话！
我一声怒吼：你们赶紧给我让开！要不然，老子跟你们拼了！今天你们谁也好不了！
这四个小混子一听：你小子还敢嘴硬，揍他！
我气愤之极骂了一句，撂下自行车，向后跑出去几米，从路旁捡起了两块成人拳头大小的石头，大喝一声：谁敢上，今天就得死在这里！
他们放下书包，在独耳的带领下狐假虎威冲了上来。
我迅速后退几步，大约距离他们三米左右，对准独耳的面门，用尽一个少年的平生力气，将石头狠狠打了过去，同时把左手的石头交到右手，准备再打。
说时迟，那时快，石头飞过，独耳偏了一下头，我正准备扔第二块石头，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只见独耳的身体晃了两下，双膝跪地，身子一软，向后面倒去；只见他四脚朝天躺在马路上，眼睛翻白，嘴里不断吐着白沫。其他三个小混子被这情景惊呆了，早已忘记了决斗的事儿，我手上的石头，也吓得落到了地上……
这时，放学步行回家的学生，下班的工人等已经陆续过来，把整个马路围得水泄不通，这一圈人足得有200多。
和我一个村的大勇悄悄挤过来，扯了扯我，问：人是你打的吗？我点头。他低声说：快走！让他们家人发现你就完蛋了！
大勇比我大两岁，读初三了，我一见大勇像有了主心骨，赶忙说：你快点骑车带我走！快！
当时我自己已经吓得两腿发软，骑不了车了。大勇一来，算把我给救了。
大勇个子大，带着我两耳生风快速逃跑，但我依然觉得车速太慢，不断地催促：快点儿，再快点…
回家我也没敢跟家里说，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那小子怎么样了，不会被我打死吧？
一宿觉也没睡好，第二天早起，我告诉妈妈今天不骑车上学，锻炼一下身体。五点半就出发，提前半个多小时到了学校，等了一会儿，我鼓起勇气去了校长办公室，把昨天路上打架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并且强调：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再结伙堵我打我怎么办？恳请校长赶紧想办法。这不但是我一个人的事，全校的好学生都受到威胁。
要说这校长还是老相识呢，我读小学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校长，正好我刚上初一，他又调任初中校长。校长知道我学习成绩好，平时从不惹是生非，自然心里偏袒我。
校长好言安慰我：没事，你好好学习，不用怕！我马上就找班主任，让他找家长谈话，严厉警告几个小混子！
间操结束后，校长站在讲台上，严厉地点名批评了几个小混子：如果再有第二次，马上开除，让家长领回家。
04
要说独耳还真是命大，当天一石头被打昏硬是没咋地，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
校长讲完话，他也有点担心，课间在操场上拉住我，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哥们，我跟你闹着玩的，你可真虎！差点一石头把我打死！昨天我脑袋上起了这么大一个包，像鹅蛋那么大，我回家都没敢说。
我见他没事，心情也放松了，很诚恳地说：现在你说是你闹着玩儿，你说你欺负我多少次了？我昨天也没想狠打你，就是一时生气失手，被你们逼的啊。
我说着伸开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看，我天生的断掌，打人下手狠，以后你记着点！别动不动就惹我！
打那以后，“独耳”真就不敢再欺负我了。
校园暴力，一个永恒的话题！后来想想，遇到欺凌，或找校长或找老师或报警，总比对决要好得多。万一失手打坏了人，对谁都不好。
那是我初中最难忘的一段经历，后来读了高中，就再没遇到拦路抢劫挑衅的事了。
很多年以后，有一次我回故乡，半路上还碰见了当年的“独耳”。他现在在乡村养了一群羊，起早贪黑忙碌着，面孔晒得黝黑，背也有些驼了，不过，生活过得还不错。
谈起初中劫道对打的事，我们两个都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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