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

梦中人

秋天的傍晚，草木渐渐被露水打湿，火红的西边云彩连同火红的树叶映入眼前，冷风吹起路人的发丝飞扬。道清收拾了行囊，他决定了回家，结束在外三十五年的漂泊。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很老了，再也走不动了，想长在树上的叶子，到了秋天快要被风吹起落下，在树枝上摇摇欲坠。他离开那年，刚好是弱冠之年，二十岁。

喝了一碗高粱酒，换了行装，向着记忆处的老家模样归去。老家的那头黄牛该是早死了，不过应该下了不少牛犊，倘若离开那年黄牛没被卖掉的话。过了尘土飞扬的山头，山头长着枯草，在风中抖动身躯。越过哗哗流水声的溪河，溪河水位降落了些许。道清借着月光，看见溪水清澈明亮，倒影着天边残缺的月光，泛着珍珠玻璃般的光。西边的落日昏黄暗沉，风刮起尘沙，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道清没有停下脚步，跋山涉水，累了就歇一会继续赶路，但不会耽误很久。

行至几日，一个更晚的将近晚上的傍晚，天黑而遮挡了月光。道清从半山看到老家的村庄，村口处有人在烤火，火堆映红了烤火认得脸庞。道清的布鞋早湿透了，裤边也被打湿了。他抿了抿嘴，揉了揉眼睛，换了肩膀背上行囊，凉风吹干了身上的汗。走近几步，望见一人，道清从记忆中搜寻此人的身份。那人先开口问道：“哎呀，道清啊，你回来啦，这么多年啦，你上哪去啦？”道清应声道：“是贵叔？”“啊，是啊，你不认识我了啊？你这娃！”“你还好吧？”“好着呢好着呢。走，去我家歇歇脚。”“不了不了，我着急回去，改天改天。我爹妈娘都好吗？”“好着呢，都好着呢，快去吧！”道清作了辑，拜了拜匆匆赶去。

道清到了家门，那木门打离开就一直没变过，墙头的草被风吹的作响。敲了门，没人应，再敲，门自己吱的开了。进了门，道清喊道：“娘，爹我回来了。娘爹，我回来了！”这时屋中亮起了灯，伴着几声咳嗽。道清爹妈推开门望见儿子回来，顿时喜极生悲，哭了出来。三人顿时抱作一团，道清爹伸出枯黄干皱的手不住的抹眼泪。道清娘哭红了眼，眼红风吹而感到疼痛，声音无力嘶哑，道尽了沧桑悲苦。

情绪缓和，进了屋道清和他爹分坐炕头两边，中间放了炕桌，道清妈沏茶倒水摆了茶点后也坐上了炕，眼角干了又湿。杯口水汽升腾，杯中茶叶沉沉浮浮而渐渐落到杯底。三人悲痛的情绪还未完全消退，都沉默不语。道清爹先开了开口：“娃，这些年你都上哪去了啊，那年你是干净利索的走了都没留个话，你娘和我可叫找了个天啊，起先呢，以为你藏村里了，叫了大伙找了两天没找到，叫我俩怕的啊，以为你被人拐走了。报了官府，天天等候消息，最终也是没个信。后来我俩决定自己去找，到现在已经去了好多个地方，都没找到你啊！你娘，你娘她还以为你死了呢。”此时道清娘一直抑制的悲痛顷刻间失控，眼泪洪水猛兽般夺眶而出。道清娘边躲进被窝边说：“娃他爹吆，你可别说啦。”说完在被子里抽出哭泣。道清爹又开始抹眼泪。，可谓老泪纵横，从道清爹的摸样可以看到沧桑变化。道清记忆中他爸的油光满面的精神气不见了，丝绸锦缎不见了，象征身份的红绿石烟嘴不见了，拇指扳指不见了……总之，很老，很老了。

道清悲羞交加，眼泪鼻涕模糊，从炕头坐了起来，趴的跪在了地上：“爹，娘，是我不孝啊！”道清连连磕头，道清爹和娘连忙从炕上下来将道清扶了起来。三人再次抱作一团，哭声悲怆动人。

哭完再次坐在炕上，道清说道：“爹，娘，紫菡，嫁到谁家了”道清爹回道：“是当年那个和你订了婚的那个紫菡？”道清说：“恩恩是。”道清爹再说：“她呀，死了。”说完摇了摇头。“死了？”道清问道。道清爹说道：“是啊，本来紫菡是跟你结婚的，不是叫善老爷的儿子三喜抢了去吗。可是你走后第二天，传来消息说三喜死了，也没找到是什么原因。后来同一天发现紫菡也死了，也是没个原因。官府断定是你杀了两人，可就是找不到你。”

道清听了说道：“爹娘，紫菡和三喜确实都是我杀的。”道清爹和娘都停止了悲伤地心情，相互看了看问道清：“真的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啊？”道清缓缓说道：“紫菡是我的，我爱她，我不能跟她在一起，谁也别想跟她在一起。可是，她就怎么被三喜抢了去呢。”道清爹娘都说道：“娃啊，别说啦，我们都知道你的心里的难受。”道清继续说道：“这么多年了，我总想回来，可是，怕官府的抓了去，我日夜思念你们，望着家乡的方向，却空白了这满头的发啊。进村口时，碰到了贵叔，我问他你们怎样，他说你们安好。可是，你们明明已经白首苍老，行躯如柴。是我不孝啊。”道清爹和娘惊奇的问道：“你贵叔不是早死了吗，都快二十多年啦，你认错人了吧？”道清不解的回答：“哪有，我还问他来着，‘你是贵叔’，他回答是。”道清爹娘都说约莫着是那人听错了。

这时天气狂风乱走，黑云厚积，窗户被拍打的摇来摇去。屋中的灯火似将断气之人，挣扎着在呼吸最后几口气。那灯火越摆越微弱无力，火点越来越小，灯盏中油将耗尽。道清再次跪在地上：“爹，娘，我得要走了，实不能留。望您俩宽恕孩儿不孝，来生再报。”道清爹娘只是静静安坐在炕头，眼带微笑，没有责备之意，没有悲伤。两人都摆手说道：“去吧，去吧……”

道清磕完了头，夺步出门而去。踏出门那一刻，屋中的灯终于耗尽了全部的油，悄然熄灭了。

第二天，道清村庄传起了道清家闹鬼的传言。都说，那年道清，杀了紫菡，三喜后就自杀死了，只是道清的尸体不见了。道清爹娘也在不久后死了。那老房子几十年了，破败不堪，庭中杂草长到屋檐那么高，那还有个人住的迹象。可巧了，昨晚竟然亮起灯火来了，还传出一阵一阵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