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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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故事就像一首歌，只有认真品味其中的旋律才能够明白故事的真正意义。一曲《南山忆》，但求诸君能够寻得一丝宁静。

　　引子

　　

　　清晨，很远的地方响起古寺敲钟的声音。没有人知道这钟声从何响起，况且，这个地方只有禅一个人。

　　不久前的时候禅还有父亲，父亲说这里叫做南山，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整个南山就他与禅。

　　一座小小的石屋，就是禅与父亲的住所，青草为席，芦苇为被。南山四季如春，冬天时白雪皑皑，石屋内石屋外依旧是温暖如常。几件白衬衫就是一辈子的衣服。

　　父亲很小就开始教禅读书，石屋里有父亲从南山外带来几箱线装书籍。读书闲暇，禅很想听父亲将南山外的故事，而这时候，父亲总是会说：

　　那是一个混乱的世界。

　　那是一个被污染的世界。

　　那是一个去了就不想回头的世界。

　　那是一个你穷尽一生也到达不了的世界。

　　真和父亲说的一样吗？

　　南山很大，大到禅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出口；南山很小，小到轻易就能够走到尽头。

　　有时候在书上读着《桃花源记》，禅就在猜测，这里是不是就是书里说的桃花源呢？可是桃花源里怎么可能只有两个人呢？

　　想不明白，何必去想。

　　把自己当做隐者，修心千百年。

　　

　　一、

　　

　　清晨，捧一卷古书，走在宁静的草原上，时不时拨下一两滴露珠，轻轻地含在嘴里，化做一口淡香。

　　南山的天很低，云朵就在头顶的上方，有时候爬上石屋顶部，仿佛伸手就能够着天空。

　　早晨吃的东西很简单，一碗亲手煮的高粱粥，一两片菜叶，很干净。碗筷和一些厨具都是父亲在南山外带来的，禅和父亲这些年来吃的食物都是这么清淡。父子俩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捉几只兔子，说来是捉，还不如说是拿，南山的动物不怕人，见到一些小动物的时候，随手就能捏住它们的耳朵带走。

　　回到石屋，禅取出一个盘子，里面盛着一层沙子，禅将沙子铺平，用树枝写下了“四月初六”四个字。

　　这记年方法都是父亲教的，父亲说，他是在很多年前的正月初一来到这里，带着禅，带着家当。

　　那时候南山外的世界都是炮火，人们为了生存勾心斗角。

　　父亲死后，禅的生活变得冷清了不少。记得在以前，父亲喜欢带着禅去河边钓鱼，那条河很长很长，长到围绕住整个南山，父亲说这里是南山的尽头。

　　永远，绝对，不要到河的对面去。

　　

　　二、

　　

　　父亲的祭日也是他的生日。他在他四十岁的生日那天辞世，事故来得太过突然，每当禅回想起的时候总会浑身发凉。

　　那是个让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的场面。

　　父亲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四十周年，要好好庆祝一下。

　　今天破例，吃点野味，去抓两只山鸡来。

　　父亲让禅在石屋等着，父亲说他还没老，这次要自己动手，说着就提着个竹篓子往芦苇丛去了。

　　禅读着书，从小至今四书五经也不知反复翻阅了多少遍，父亲教他白话，又让他读着圣贤书，久而久之，禅变得和父亲一样文绉绉了，一身的书卷气，纯净的模样和南山分外相似。

　　临近日暮，父亲还没有回来。

　　禅合上书，顺着石阶从石屋顶走下，父亲从没有在入夜时外出，他说星光是琉璃，绚丽但容易破碎。

　　禅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惊。

　　禅疯一般的往芦苇丛跑去，隔着近了，看见一滩血迹，他突然感觉自己走不动了，一步一步挪着。

　　芦苇上挂着父亲穿的白衬衫。

　　衬衫下面是一滴滴鲜血。

　　一只斑斓猛虎正啃着一条人腿。

　　禅两眼通红，猛地冲向那只老虎，一拳接一拳捶打在它的头上。

　　“你吃了我父亲！”禅哭着喊道，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老虎身上。

　　老虎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声，吐出嘴里啃食的人肉，抬头看向禅。

　　那眼神里居然有一丝委屈。

　　老虎跑了，龇牙咧嘴地跑了。

　　禅跪在地上，父亲身体只剩下一些碎块。禅忍着没让自己晕过去，支撑起自己已经疲惫不堪的身躯，蹲坐在父亲的白衬衫旁边，流着眼泪低声抽泣。

　　祝父亲在天安康。

　　禅将火折子扔进芦苇丛里，满目凄然。

　　火光照亮了整座南山。

　　

　　三、

　　

　　禅与生俱来就有着一个颇为灵异的特征，所有的动物都听他的话，他也能听懂它们的话。

　　父亲死时，那只老虎委屈的眼神让禅感到无比的愤恨。

　　禅努力寻找着它的踪迹，却无法找到一丝痕迹，他想不通，南山从来没有过老虎出没，怎么父亲就这样死了呢？

　　随着时间流逝，禅渐渐放弃掉这个念头。

　　他开始喜欢在星光下外出，每当夜晚，星光点亮南山，绽放出和白天不一样的光芒。

　　累了的时候，禅喜欢去河边，用手指调弄着水里的鱼，把倒映的星辰一点点敲碎。

　　禅突然想，河对面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父亲从没有给过自己回答？

　　父亲走了，再也不可能告诉自己，禅想去寻找答案。

　　就着草地睡下，半梦半醒之间，禅仿佛听见了河对岸有着诵经声。

　　次日清晨，禅在河边随意洗漱一番，摘下一两株野菜，权当早餐，吃完就该出发了。

　　河水上漂浮着父亲往日编制的竹筏，以前父子二人总是乘着竹筏，吹着风，在河面飘荡。

　　现在只剩禅一个人。

　　解开竹筏，一路向对岸行去。

　　父亲最远只带禅到过河中央。

　　竹筏漂了大概一个时辰，禅看见了一片竹林。

　　耳边响起了诵经声，禅心里一惊，他总在梦里听见这种声音，而这一次却真真切切出现在耳边。

　　古寺敲钟，僧侣诵经。

　　禅加快速度穿过竹林。

　　竹筏漂出竹林的那一刻，禅惊呆了。

　　眼前居然是一片黄沙地，黄沙上错乱插着各种书中介绍过的兵器，禅仿佛看见两队士兵在战斗，鲜血染红了半边天，不时有一些断臂被砍落在黄沙上，兵器也随之落下，插在黄沙之上。

　　战争终于停下，夕阳如血，映衬着这血腥的天地。活下来的士兵傲然站立看向天空，慢慢化为石雕。

　　风吹过来，往事成灰。

　　画面崩塌，兵器还是插在原地。

　　禅默不作声，轻轻拾起长剑，叮一声清响，这是风敲在剑刃上的声音。

　　剑刃成灰，只留下一段剑柄，剑柄上刻着两个古字：常武。

　　禅仿佛听见一群即将赶赴战场的战士在齐齐念着这首诗：“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

　　壮行，赴死。

　　怪不得这里有一座古寺。

　　战场亡灵太多，怨气太重，古寺敲钟，是为了送每一个战士安然西去。

　　走近古寺，禅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回想起父亲死时的画面，禅看见父亲被老虎一口咬住手臂，父亲卖命挣扎，父亲忽然极为留恋地看向禅，说：“千万不要去南山外……”

　　禅猛然从回忆里惊醒，一身冷汗。

　　这座古寺，难道可以让我走出南山吗？

　　禅使劲摇了摇头，他不敢去想。

　　古寺的大门敞开着，阳光却无法照入，肉眼看去漆黑无比，让人心悸。

　　古寺背后依山，是一个两层式的建筑，二层是座亭台，攀着山石可以轻易爬上去。

　　禅想了想，不如就坐在这亭台里等待一番，或许会等到从寺里走出的僧人。

　　坐在亭台里，能隐约听见从遥远处传来的诵经声。

　　古寺却出奇的寂静。

　　禅极目远眺，抬头时看见天空云朵聚集，白茫茫的，却在弹指间变成透明，透过透明的云朵，禅居然看见了一排三四十丈高的房屋。

　　“这比书中的紫禁城还要壮观……”禅想。

　　莫非，那就是南山外的世界吗？

　　那里有人居住，有着我从未见过的壮阔。

　　禅沉醉于云朵外世界的景象，到夜幕方才离去。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在往后的日子里，禅总会携带酒壶去古寺，爬上亭台，看着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投影。在入夜时，那些高楼像活了似的，各种灯光闪亮着，禅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只当是星星，只有星光才会这么绚美。

　　一壶高粱酒，两只杯子，禅给一边倒了一杯。两只杯子一只上刻着“禅”，另一只上刻着“南山”，禅一口饮尽自己的那一份。

　　李白举杯邀明月，我且举杯邀南山。

　　有时候，禅喝到醉了就躺在亭台上睡去，夜晚清凉，但不感伤寒。

　　夜深了，诵经声停了，只有一点儿虫鸣。

　　云中的投影，依旧灯火通明。

　　

　　四、

　　

　　八月初二，高粱就快要成熟了。

　　禅提着酒壶从古寺回家，乘上竹筏，随江流飘荡。

　　今天的石屋和往日好像有点不同。禅走进才发现木凳上的书有点变化了，放在凳上的《老残游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浮生六记》，禅认真想了想，自己确实没动。

　　那也许是猴子吧。

　　石屋后有一扇门，门后是一片高粱地。

　　打开门，金黄色的谷浪扑面而来，连风中也掺杂着高粱的气息。

　　这简直是一个金色的世界。

　　可是禅却怔住了。

　　草地上睡着一个女孩。

　　朴素的白色长裤还有格子衫。

　　女孩侧着脸，脸上还带着无比纯洁的微笑，她大概是太累了，明明睡着了都还看得出她的一丝倦意。

　　禅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这女孩到底从哪里来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南山里怎么会有外人？

　　而且，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禅绞尽脑汁在想。

　　

　　“你是……”那女孩醒了。

　　“额……我……你……”禅根本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是，这石屋的主人？”那女孩坐在草地上后挪了几分，试探着问道。

　　“嗯，我刚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哪里？我要回家。”

　　“这是南山，就我一人。你得告诉我你从何而来？”禅解释并且问道。

　　“南山？这是哪个省？我怎么没有听过？”女孩诧异地说。

　　“嗯？姑娘，你说的我不太懂。”禅说。

　　女孩疑惑地看着禅，慢慢说：“你听不懂？”

　　禅笑了笑，说道：“姑娘，读过《桃花源记》吗？当这南山是另一处桃花源吧。”

　　女孩眨了眨眼，一脸茫然：“真的？”

　　“我不欺人。”禅说。

　　女孩说她单字一个萍，家乡是阳关，在沙漠深处寻古时途径一座古寺，走进去就眼前一黑，再睁开眼时眼前就是这座石屋了。

　　禅心里一跳。

　　“阳关？我在书里看到过许多次了。”禅说道，“我很想去那个地方，但这南山和桃花源不一样，出不去。”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我不知不觉中，居然找到了这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女孩碎声念叨着。

　　两个人陷入沉默。

　　半晌，禅说：“我给你看样景象。”说罢就走进高粱地了，发出几声没人听得懂的声音。

　　“你干嘛？”萍问。

　　“看吧。”

　　一只蝴蝶翩翩飞来，落在禅的手指之上，继而远处一群五彩斑斓的蝴蝶如浪潮般扑来，一半围着萍，一半围着禅。

　　萍从未见过如此奇景，只知道很美很美，美到足以令人窒息。

　　过了很久，蝶群才散了。

　　过了很久，萍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做到的？”萍问。

　　禅微微笑，没有回答，向高粱地走去，穿梭在田野之中。萍咬咬牙，跟了上去。

　　两个人一路走，一问一答之中也知道了很多。

　　萍说的阳关是在南山之外，她的世界里有成群的高楼大厦，听她的描述真的好像就是古寺云外的世界。

　　禅告诉萍，南山是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地方，不过现在有两个人了。南山很美，也很孤独。

　　

　　五、

　　

　　孤独是什么呢？禅不知道。在父亲死去之前，他感觉每一天至少不会寂寞，现在渐渐开始感到寂寞，心里总是有一处地方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这就是孤独吗？

　　萍突然出现在南山，禅又渐渐发现那些寂寞每天都在慢慢地减少，心里空的地方被一种不知名的东西缓缓填充。

　　禅带着萍去了南山的每一个地方，唯独没有去过古寺。

　　中秋当晚，圆月分外明亮。禅带着萍坐在石屋顶上，取出一壶酒，放在石上，再从怀中拿出两只酒杯。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月亮了。”萍说。

　　禅不做声，倒下两杯酒，酒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昏黄。

　　浊酒一杯家万里。

　　“自己酿的，喝一杯？”禅递过酒杯给萍。

　　萍看着这酒，道：“阳关的酒和这一样的颜色。”

　　“怎么，不喜欢吗？”

　　“怎么会呢？”萍一饮而尽。

　　“你知道吗？我其实是个很孤独的人。”萍说。

　　“孤独？你说自己是个孤独的人？”

　　“是啊，我是个孤儿，打小受人欺负，孤单单地读完学业，从没有过朋友，我只能选择远离尘嚣，远离人群去寻古。”

　　“你这也叫孤独？”禅突然笑了，“我从未听过如此搞笑的解释。”

　　萍恼了，放下酒杯，说：“你是在嘲笑我吗？”

　　禅认真地看着萍，说：“当你亲眼看着你的父亲被猛虎咬死后你就知道什么叫孤独了。”

　　一切都沉默了。

　　

　　“对不起。”萍打破这场沉默，说。

　　“没什么。”

　　“这月光真美啊。”

　　“是挺美的。”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隐居世外，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默默生活。”萍感慨着。

　　“南山就是。”

　　“你怎么说话这么少了？”

　　“没什么。”

　　萍转过头，对着禅说：“看着我的眼睛。”

　　禅看向萍的眼睛，那里水波流转，纯洁无瑕。

　　“每个人的孤独是不一样的，你的是等待和寂寞，我的是孤单。这不一样。”萍说，“你可以随着星光去流浪，但不要忘记你始终还有南山。”

　　“而我没有。”她又补充了一句。

　　双眸凝视。

　　“你在南山，南山便是你的。”禅说。

　　相拥，亲吻。

　　柳影花阴，但见烟花风月。

　　

　　六、

　　

　　中秋过后，禅和萍再也无人提及那晚发生的事。萍爱上了读书，呆着石屋中，读着一本本古书，发丝轻摇，如同风中精灵。

　　“曹子建果不欺我，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禅看着萍的身影，轻声念道。

　　“姑娘请用茶。”禅端着一杯茶送到萍的手里，然后坐在她的身边，指点着书中词句。

　　阳光洒下，落在两人身上，绘成了南山最美的图画。

　　倦了累了，就相互依靠在一起，浅浅拥抱。

　　入夜的时候，都睡在石屋内的草地上，草地很柔软，没有一只虫子。再以芦苇盖之，简直是世上最舒服的床。

　　最开始的时候，禅和萍是分开睡的，互不打扰。几个月过后，关系越来越近，躺在同一张芦苇席下。夜晚睡下相隔几寸，醒来后却是拥抱着。

　　到最后都习惯了。

　　禅时常在听见萍在梦里念着家乡。

　　

　　七、

　　

　　腊月三十清晨，禅突然问萍：“是不是很想家？”

　　萍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今天是除夕夜，我带你去看烟火。”

　　午时，禅做了些干粮。

　　傍晚，禅牵着萍的手来到了江边。

　　乘上竹筏，在江水上飘荡。

　　“真浪漫啊。”萍说，将头枕在禅的肩上，“这是你第一次带我来这里。”

　　“我带你去看你最想看见的。”禅说。

　　不知道为什么，禅忽然很希望时间停止，就这样一直抱着。

　　为什么我会害怕？

　　

　　穿过竹林，就是古战场。

　　萍见到第一眼的反应和禅一样，眼神空洞，很惊讶的看着这片黄沙地。

　　“好惨烈的战争。”

　　“是啊，很残酷。”

　　“万骨枯。”

　　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诵经声。

　　萍突然兴奋地说道：“对，就是这种声音，我当时在沙漠寻古，就是听着这诵经声找到那座古寺的！”

　　下一刻，她看见了古寺。

　　“和我见到的那座寺庙一模一样！”萍眼里洋溢着欣喜，“我可以回家了！”

　　禅心下一跳。

　　他却是欣慰地笑着说：“是的，你应该可以回家了。”

　　“很想回去吗？”他又问。

　　“嗯，我回去带点东西就回来陪你。”萍一脸郑重。

　　“哈哈哈，娘子好急。”禅笑道，“我先带你去看烟火。”

　　萍点点头，说：“明天多做点干粮，我后天再走。”

　　

　　坐在古寺亭台上，萍被云中的投影深深震撼住。

　　忽然投影里出现一团焰火升空绽放，紧而随之的是一片绚烂的烟花。

　　禅紧紧抱着萍的身躯。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丝竹之音，与诵经声一同飘荡在这南山之中。

　　这一瞬间，所有的孤独全部都消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二人。

　　

　　八、

　　

　　正月初一。

　　“我明天就要走了？”

　　“嗯。”

　　“你不挽留一下吗？”

　　“不久后你会回来的。”

　　“一定会的。”

　　“我每天都听见你在梦里念着你的家乡。”

　　“是吗……”

　　晚上，禅烤了一只野兔。

　　“父亲死后，我发誓再也不吃荤食，你成天念叨着吃肉，给你咯。”禅说。

　　“你怎么不对我说？”

　　“对你说了你就不答应了。”

　　“禅……”

　　“嗯？”

　　“我不想离开你。”

　　“别说了，吃饭。”禅分明感觉鼻子一酸。

　　当晚，两人坐在石屋顶上，看着满天繁星。

　　“你要多久回来？”沉默了一会儿，禅问。

　　“少则一个月，多则一年。”萍回答道。

　　“要等好久。”

　　“不会很久的，我一定会回来。”

　　“嗯，我等你。”

　　星光遥遥映在两人身上。

　　“你喜欢诗吗？”禅问。

　　“挺喜欢的。”

　　“我们一起写一首吧？”

　　“嗯。”

　　“孤舟一叶独凭栏。”

　　“星河几斗晓清寒。”

　　“问君可识北归雁？”

　　“待春日时携暖阳。”

　　相视一笑。

　　一夜春暖。

　　

　　古寺门前，萍恋恋不舍地看着禅，问：“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

　　“南山需要有个伴。”禅苦笑道。

　　“不久就回来也不行吗？”

　　“那个地方我去不了，那个世界无法容下我。”

　　“那我走了。”萍跑回来，抱着禅，拥吻许久才放手。

　　她一脚迈进了古寺里。

　　一晃眼，古寺和萍一同消失不见。

　　禅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山，除了山只有山。古寺没了，亭台没了，诵经声消失了……

　　禅跌坐在地，痴痴看着山壁。

　　

　　萍眼前一黑，睁开眼时就看见了漫天黄沙，回头看，古寺却在逐渐化为虚无。

　　“不！”

　　

　　九、

　　

　　也许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场梦，就我一个人清醒着。

　　清醒的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孤独。

　　数年前正月初一，你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此后的南山年年都有大雪。

　　我鬓角已有白发，你还没归来。

　　我后悔我没有和你一起离开。

　　而现在再也无法离开。

　　

　　遥想多年前，烟火满天，你紧紧抱着我。

　　丝竹声悠悠，叫人忘忧，若南柯一梦。

　　而今再扫苔上雪，依旧不见你的脚印。

　　这南山，是我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想写这个故事很久了，“南山忆”名取自歌曲《南山忆》，歌曲很美，也很凄然。但愿此篇文章不会让大家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