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保姆
保姆刘阿娇来至四川广元市大山深处的一个小村庄的大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她的家乡倒是山清水秀，唯独交通闭塞，一直没有通公路。想要从村子来到通汽车的地方，需要早晨天一亮就从村里出发，马不停蹄的走，直到傍晚星空满天的时候，在脚心发疼之际，你才会看到白晃晃的水泥公路。小径沿途长满野菌，从百年的银杏树上落下的白果洒落在路旁比比皆是。不少的村里人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村子，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刘阿娇和丈夫王子帅结婚后没有子嗣，两人相依为伴。王子帅也是一个典型的农民，老实巴交的那种农村人，日子虽然清苦，倒也快乐自在，像蓝色天空下漂浮的白云。
正如俗话所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美好总是稍纵即逝，不幸如影随形。两年前，刘阿娇的男人得了绝症死掉了，睹物思人，刘阿娇以泪洗脸。为了尽早帮助刘阿娇从悲伤中走出来，邻居王大妈女托女儿阿凤把刘阿娇从偏僻的农村带到繁华的滴水岩市区。
好心的老乡阿凤在九石桥劳动力市场为刘阿娇做好求职登记后不久，刘阿娇及被四处找保姆的幕曼荷相中。刘阿娇是幕曼荷请来的第四个保姆。之前的三位保姆都被幕曼荷辞掉了，原因种种，不足为外人道也。
随后，刘阿娇提着少之甚少的行李，随幕曼荷来到潜龙山的西苑别墅1号。时光荏苒，刘阿娇这一干就是两年。刘阿娇来到这个豪华似宫殿的宅子，被它的极度奢靡的装修所震撼。雇主没在的时候，她时常在清晨的时候溜到别墅顶楼的阳台去眺望日出，又会在夕阳西下时呆呆的感伤百日的短暂以及对家乡的思念。伺候雇主的一日三餐无疑是她工作的意义所在，最先的她是怀着大干一场的心态，到附近的菜市场采购回大量的鱼肉果蔬，她要给雇主做最丰盛的早餐、午餐，还有晚餐。
后来，冰箱的冷冻室堆积如山的鱼肉，保温室里层层叠叠的果蔬，她才恍然大悟，到了大户人家，不用那么辛苦的准备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光顾她烹饪的佳肴，往往只有她自己一个人。坐在高端的红木长条的餐桌旁，看着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餐盘、碗碟，她孤独的一个人默默的喝着鲜香的豆浆，咀嚼金黄酥脆的油条，那是一种寂寞的美丽。偶尔，小雇主会在午后进餐，更多的时候还是男雇主回家吃晚饭。
终于有一天，她才恍然大悟，雇主们没有把这个家看成是亲人聚首的港湾，而是偶尔停歇的旅社；有时，她觉得一个人也挺好，除了偶尔感到孤单外；当然，这个家也有热闹非凡的时候，那就是女主人集过年、过生于一体的盛大的家宴。到了那个时候，女主人会邀请兄弟姊妹、政界显赫、商界要人齐聚一堂，曼妙的音乐，芬芳的美酒，高级的自助餐，都会让打下手的她瞠目结舌，惶惶不安，同时，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有钱人的世界，她真的是永远不懂，也不敢痴心妄想的走不进去。
突然，龙门区公安局刑警大队询问室里的一声吼，将刘阿娇从美丽而遥远的小山村拉回到寒冷、漆黑的现实世界。刘阿娇这辈子头一回待在公安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多大的罪，内心惶恐不安。
“刘阿娇，你怎么搞的！胆敢不配合警方调查？你想和政府对抗么？难道你想自寻烦恼不成？”罗晓西猛的一拍桌子吼道。办公桌上的一个白色掏出茶杯像突然活了起来，向上跳动，茶杯上的茶盖落在桌上，歪歪扭扭的滚动到桌子边缘被旁边的蔡力一把抓住。沙发上坐着的保姆吓得站了起来，一身都在哆嗦，像是正在筛糠，一脸死灰。
“报告警官大人，我完全配合。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大人叫我说什么呀？”
“我再提醒你一次，李不韦和幕曼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果敢说假话，做伪证，必将受到法律的严惩！”
“难道她们回家不说话，不交流，不见面，甚至说愤怒和悲伤时不吵架、骂娘，不打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的警官大人哟，我实在是不晓得啊！她们一家三口平时都各忙各的，一个礼拜都难得打个照面。你现在问我，我又问谁去呢？”刘阿娇伸手捋了捋前额凌乱的头发，眼睛瞪得老大，如同流动的小贩手上晃动的拨浪鼓，“哪个小家庭不擦枪走火？她们两口子虽然关系不错，也会有拌嘴的时候，不过啊，她们吵架的时候难道我像雕塑那样，旁若无人的站在那里听，或者像小偷一样躲在旁边偷听？我多少也是受到过几年教育的人，不会那样不要脸的。警察大人，最要命的是她们都是用云南滇池那边的土话吵架，我可一句也听不懂啊！”
“怎么，你还嘴嚼得很？是不是不想走了嘛？我们问一句，你要顶一百句！”蔡力冲刘阿娇翻了个白眼，“照你这样说，政府要给她们家颁发五好家庭奖咯？”
“警察大人，瞧你这话说得……我…我…”
“口渴吗？要不来点热开水？蔡力给她倒点温开水。”罗晓西稍微舒展了一下紧皱的眉头，“总之，你需要对政府说实话，不能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有顾虑。先喝水，瞧你那嘴唇干得像干旱的泥巴路。”
蔡力拿起放在地上的热水壶往一个白色的塑料纸杯里加上热水，随即递给不知所措的刘阿娇。纸杯上写着两行暗蓝色的正楷小字，第一行写的是“以上笔录我看过”，第二排则是“和我说的相符”。刘阿娇端起纸杯大口、大口的喝了几口，发出“咕嘟咕嘟”的响声，也许喝得太急了，刘阿娇忽然咳嗽起来，蜡黄、瘦肖的脸涨得像西瓜似的通红。
罗晓西朝蔡力递了个眼色，蔡力立即会意，推门出去了。
“刘阿娇，再仔细想想，哪里有遗漏的，哪里有撒谎的，我们都会既往不咎，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在，有什么顾虑尽管开口，我们警方会帮助你的，即使生活上有困难，我们公安机关也可以帮你向政府申请嘛，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埋在心里的说不来吧。我们会替你保密，放心、放心。”
“没了，真的，我什么都说了。”一阵沉默后，刘阿娇郑重其事的回答道，怯怯的低着头，像犯错的小学生。
临走时，罗晓西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自己的警民联系卡，在上面龙飞凤舞的添加上冯粒粒的名字和电话后，便递给刘阿娇，嘱咐她随时保持联系。
刘阿娇颤抖的接过警民联系卡，小心翼翼的放进外头的里层口袋里，随即长长的呼出一团白气，如释重负的迈步朝公安分局大门走去。
站在阶梯上的罗晓西眯着眼睛像一对聚光灯望着刘阿娇的背影离去，直到她消失在人来车往中。夕阳的余晖落在他不甚高大的身上，头上占据了半壁江山的白发闪闪发光。
龙泉剑客
二O一九年一月二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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