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道听途说,刷短视频时,大脑会分泌一种物质,产生愉悦,人就会不自觉地划向下一段视频,无休止地沉浸在这种快乐中。低级的快乐最容易得到,也最容易逝去,我也刷过,现在也刷,这说起来叫人怪难为情的,因为我也好面子,总想脱离低级快乐,成为一个高级的人。只是事与愿违,我还未脱胎换骨,就只能成为一个俗人。不过,要说起那些短视频,故事大多短小精悍,有的是鸡汤,也有的断章取义,是碎片,也是剪影, 我想千万个视频里,总让我惦记的,其实是一段猪的视频。
我想不到自己和猪的联系,除非是有人骂我蠢的时候,当然,如果我饿了,自然也会垂涎那丝肥美,这或许是我与猪之间最大的联系。那段视频里的猪格外可爱,它翘着耳朵,粉嫩嫩的,随着履带前行,然后被夹住双腮,瞬间没了意识——原来这是一段宰猪的视频。短短的几十秒,诠释了从生到死的过程,它有些俏皮,我有些怜悯。
有段时间我挺能较真的,尤其是和自己较真,我在乎事物的意义和价值,特别是自己的,我讨厌一成不变,讨厌随大流,讨厌那些世俗里有意义的,自己却不喜欢的事。我读书,我熬夜,我吃苦,可十几年后,当我意识到自我,肉体已然不再年轻,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眨眼间,自己也被人潮推得如此遥远。这让我想起那只猪,或者说,我就是那头猪,我试图望向终点,黑茫茫的,漆黑拉长了我与死亡的距离,让我可以暂时忘却迈入黄昏的忧愁,着眼于今朝的快乐。
这叫活在当下,也是他们说的。
可有一天我不干了,我害怕自己成为那只猪,被机器夹住双颚,死的毫无知觉。
我想象着,自己变成那只猪。
我扭动着肥大的身躯,不管不顾地朝履带外跳,周围的猪不解地看我,露出异样的神情——我懂他们为什么这样看我。我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成为一只没有规矩的猪,一只不入流的猪,也是一只拥有低级快乐的猪。
我有时不理解,什么才算是高级的快乐,这就像泡咖啡一样,有了苦味,就能衬托出甜,口中的苦若是没能比上心中的苦,自然就化作了甜,于是,咖啡就成了高级的酒。我想不了太复杂,只是觉得若是快乐加上苦就能更高级,那还算是快乐吗?或者说,苦笑能算是开心的笑吗?
这种类似哲学的问题想多了,着实令本猪头痛,所以我不再思考,只是拘泥于自己以后,该做一只怎样的猪。我不想被人套住枷锁,受人宰杀,所以我得臭味相投,和苍蝇老猪作伴,我暗自偷笑,若是被人瞧见我满身的淤泥与蛆虫,怕是众人早已逃之夭夭,哪里还能想到吃我的肉?我在无尽的荒野狂奔,大地不再有屏障,我迈着短粗的腿,肆意流窜,我没了保护,也脱离了原有的桎梏。
之所以说是“原有”,是因为我突然饿了,我在追寻自由的路上,忘记了饥饿,我没了投喂的饲料,自然要自己寻觅食物,我驻足而立,环顾四方,在某个瞬间,恍然意识到自身还有另一道枷锁——肉体。这粗鄙的肉体滋生出太多欲望,暗中扯动缰绳,我不得不为它卖命,甚至令我一度怀疑,自由,也是它驱使我的手段之一。
我没去觅食,而是走到一处悬崖边,那里青草漫下峭壁,风带动着芬芳,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从悬崖上一跃而起,成为历史上第一只飞翔的猪。
风从身下涌来,失重断了一切的念想。
我哼唧唧地笑出了声,若是这一幕正巧被人拍下,说不定能占有新闻一个版面,这样新奇的事肯定能取悦大众,至少,我也能成为一段短视频的主角。
视频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自由在死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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