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滨：四角天空

海滨：四角天空

当年看热播剧《蜗居》的时候，海清和张嘉译演得很有代入感，但是对人物居住的空间之大小，也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感触和印象。因为世间为蝇头小利和蜗角虚名而明争暗斗的人，尚不在少数，更何况房子大小与人的心胸大小并不呈现正相关。唐代诗圣杜甫居住在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如此恶劣的居住环境，却还心忧天下寒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才是超凡入圣的大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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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当年许多年轻夫妻在看完热播剧《蜗居》之后有了许多新想法，甚至有人从道德高地跑下来，对电视剧中的红男绿女发表了很媚俗的看法，但是波诡云谲的现实是，反腐风暴已经开始了。于是刘禹锡的《陋室铭》被某些人挂在中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多少年过去了，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孕育于子宫之中，奔跑于红尘之上，占有尺寸之地，生死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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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些年来的房事已经被赋予了另外一种色彩，房子和车子似乎是年轻人成婚的必备条件之一。于是这熙熙攘攘的人间，便又多了一批房奴和车奴，还有月光族和啃老族，他们在四角天空下生活，压抑、焦虑、无力而内卷，终至于躺平……但是生活仍然要继续，咬紧牙关，含泪奔跑，那些冒着严寒、淋过冷雨的人，他们的悲伤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真正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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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疫情肆虐古城西安期间，停课不停学，停工不停作，蜗居在家的人们才真正体会到，像蜗牛一样背着沉重的壳，还必须在这壳里呆着，偶尔伸出触须活动一下，抬起头来看看这四角天空，没有45度的仰视角，也谈不上明媚的忧伤。因为每天要工作还要排队做核酸检测，还要担心今天吃了方便食品，明天还能吃什么，后天的早餐在哪里？想一想这些鸡毛蒜皮的糟心事，心里面早已奔跑过成千上万只那什么马，还不能说出来，因为你一说就是一团火，出口就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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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终于体会到了《蜗居》的另外一层隐喻义，看着这一只软体动物，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地活在自己的屋子里，就会觉得生命如此卑微而渺小、柔弱而坚韧。曾经有年轻的朋友自我调侃说，大学毕业为了生活浪迹四方，就像一只鼻涕虫，到处留下漂泊的足迹，有时候恶心了自己还恶心到别人，终于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模样，自己连蜗牛都不如，蜗牛最起码还有自己的房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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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禁不住感慨万端：现实生活里哪有容易二字！记得当年学习鲁迅的小说《故乡》时，作者深情怀念童年的小伙伴闰土，怀念那一望无尽的碧绿的西瓜地，怀念那一轮金黄的圆月，怀念一轮圆月下刺猹的少年，对自己读书时看见的四角天空，对自己寄居在京城逼仄的房子里的生活充满了厌倦……等到多年以后，见到成年闰土的那一刻，闰土开口一声老爷竟让我的内心涌起了浓黑的悲凉……此刻，我伫立在阳台边眺望远方，想起鲁迅先生那段话：希望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无的，正如这地上的路，其实地上并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仰望这四角天空，想起了泰戈尔在《飞鸟集》里的一段话：对于你，没有爱没有希望，只有一对属于自己的翅膀和没有道路的天空。鸟儿啊我的鸟儿，请你不要停止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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