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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只讲是否合乎集体利益而不讲究个人利益;只讲是否合乎正道而不讲究是否有功,这就是我们儒家的根本宗旨。箴尹克黄只以君主的命令为指向,明明知道回楚国述职,就会被杀死,却慷慨前行,难道不是重道义轻生死的人吗?算计个人利益和功业的人,可能会说:死地,就是生地啊。舍生忘死完成君主的命令,君主一定会赦免他,以引导大家学习如何伺奉君主。这就是表面上用生命来伺奉君主,背地里却活下来取利。唉呀,这种说法,只是谋划功利人的心,而不是箴尹克黄的初心!
箴尹克黄说:“违背君主命令,又有谁来完成君主的任务呢?君主,是我们的天,天命可以逃避吗?”通过他的话语就可以看到他的内心,明白、纯粹、端正、切直。所以,可以面对苍天而没有愧疚。假设有一丝一毫的侥幸心里,那么从内心说出来的,就一定会有无法掩饰的言语。箴尹克黄懂得有君主就不能有私心,懂得有大义就不能苟活。既然不免受刑而死,就一定要死得其所。心里抱着死而无憾的念头,哪里能想到楚王赦免了自己?死与不死,对于箴尹克黄的品行来说,既不能增加什么也不能减少什么。如果能够凭着箴尹克黄的死,来堵住千秋万代谋取功利者的嘴,箴尹克黄一定会选择死亡来彰显大道。但是,正好遇到楚王的宽宥,箴尹克黄的心仍然像白水一样就在那里,不需要争辩。那些谋取功利的人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太可怜了吧。
我曾经深入探求其中的缘故。楚庄王宽宥箴尹克黄,并不是为了表彰他认真完成命令,而是考虑子文强楚的问题。箴尹克黄的宽宥,在于他是令尹子文的孙子,而不在于他是不是按时回楚国述职。然而,箴尹克黄冒着楚国内乱的凶险,回国述职,甚至就是赴死,难道是求全之计吗?我所以发布出来这个问题,就是来批评别有用心的功利之说。
《东莱博议·楚箴尹克黄》
正其义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此吾儒之本指也。箴尹独以君命为重,明知死地而直赴之,非审知义命,一视死生者,岂能之乎?谋利计功者,犹曰:死地、乃生地也。犯死以复君命,君必以为轻其死而重吾命,殆将赦之以劝事君者。是阳以死结君,而阴取生之利也。呜呼!是说也,乃谋利计功者之心,初非箴尹之心也。箴尹之言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由其言以观其心,明粹端直,固可对越在天而无愧,使有一毫觊幸之心间之,则心声所发,必有不可掩者矣。箴尹知有君而不知有已,知就义而不知就生,虽不免于司败之戮,必以死得其所为幸,固瞑目而无憾也,岂预期楚子之宥哉?死与不死,在箴尹本无加损。向若借箴尹一身之死,以塞万世谋利计功者之口,身虽没而道则彰矣。今适会楚子之宽宥,箴尹之心有如白水固不待辨,彼纷纷谋利计功之徒,以已度箴尹者,殆深可怜也! 吾尝深求其故矣:楚子之宥箴尹也,非嘉其复命也,盖思子文之治楚也。箴尹之宥,系于为子文后,不系于复命也。然则箴尹之归死,岂求全之计邪?吾故发之,以折谋利计功者之说。
【附评】
唐荆川曰:原箴尹之心,何等公平坦荡,固知他篇之深文苛词,特诛小人于漏网也。王凤洲曰:心声不可掩一语,大得观人之法。朱字绿曰:正大精深之文。张明德曰:从正谊明道虚引而入,文情纡徐不迫。中间数语,表明箴尹之为人,已定一篇大旨。生死之字非所计也。末复结出楚宥箴尹乃为子文,破前阳以死结,阴以取生意,东莱深为谋利计功者下一针砭。
附:《楚箴尹克黄》
鲁宣公四年,秋七月戊戌,楚子与若敖氏战于臯浒。伯棼射王,汏辀。及鼓跗,着于丁宁。又射,汰辀,以贯笠毂。师惧,退。王使巡师日:“吾先君文王克息,获三矢焉,伯棼窃其二,尽于是矣。鼓而进之,遂灭若敖氏。初,若敖娶于䢵,生斗伯比。若敖卒,从其母畜于䢵,淫于䢵子之女,生子文焉。䢵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䢵子田,见之,惧而归。夫人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谷,谓虎于菟(wū tú,古代楚人称虎),故命之曰斗谷于莵。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文。其孙箴尹克黄使于齐,还及宋,闻乱。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弃君之命,独谁受之?君,天也,天可逃乎?”遂归,复命,而自拘于司败。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曰:“子文无后,何以劝善?”使复其所,改名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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