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失的时光（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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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我在这家中韩合资私营鞋厂上了班。工厂地处广州市郊，约有两千工人，厂名叫欣玉鞋业有限公司。刚进去时听里面的老工人编的歌：远看欣玉像天堂，进去欣玉像牢房……

由 于文化水平低，年纪又小，我被分到了流水车间。

工作就是站在一个传输带前不停地往运动鞋面翻过来，鞋里子上已涂满了胶，把泡沫板沾上去，最后再翻过来。带我的师傅是个还算和气的人，因为我学的很快，她对我印象很好。

刚开始我还能及时完成任务，到了后来，鞋面从传输带上传来的越来越多，又由于夜里加班使得我 的精神总是有点恍惚，动作也慢了下来。刚刚弄好一对鞋面，传输带上又流来一堆，我只好把它们取下来放到一个小筐子里。没想到传输带上的根本做不完，哪有空再去做小框子里的，就这样，小筐子里的鞋面越积越多。

我强忍着睡意，拼命地做活，就是没有一点喘气的功夫也做不完。我也不敢向班长提意见，因为她很凶。我 曾见过她训一个个子很高的很漂亮的女孩，手指头都快戳到人家额头上了，那女孩都没敢说一句反驳的话。我这么小，才不敢顶撞她。“出门低人三分”，临行前母 亲告诉我的。我也没想到有什么高招可以少做一点活，以为“分配的就是合理的”（厂里主管的话）。

晚 上十一二点回到宿舍，累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可是，我还是想起了“徐志摩”，他像烟花一样美丽地出现在我面前，如我浪漫的一个梦，可他却又如烟花般奇迹地消失了。这样鲜活的一个生命，他对未来有那么美好的憧憬啊！死神为什么这么凶残，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徐志摩”，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你却走 得那么匆匆？不管你叫什么名字，我还是在心里叫你“徐志摩”吧！你的确就是徐志摩，任何时候都为自己的心而活，让心来说话，让爱来说话。

透过宿舍的小窗，我望不见天空的星星，广州的天空总是这么灰暗，阻挡去我看你的双眸。真的，徐志摩，你会想到这里的生活吗？在遥远的天堂，你有谈诗论文的朋友吗？你会想起我吗？如果你还这里，我们该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啊！

想着想着，我的泪水就来了。

一 天鞋厂为了迎接一位大客户，要求员工提前半小时去车间打扫卫生。中午饭刚吃过，我们就匆匆去车间了。拖地的时候，我拖得很认真。同组里一个女孩冷冷地说： “不用拖太干净，做做样子就行了！”我很纳闷，明明能干好的活为啥不让好好干，但人家老工人说的话肯定有道理，我就照办了。

一会儿，提来的水用完了，班长问：“谁去提水？”她巡视了一圈儿，没人说话，我想我是新来的，对环境不熟悉，年龄在班里又是最小的，应该不会叫我去。没想到班长就叫到了我。我也没说什么，就提着水桶下楼了。去提水的人很多，我人又小，好不容易才挤进去。接到了一桶水，一提，根本提不动，只好倒掉一些，提了大半桶水，我很吃力地上了楼。 进入车间班长白了我一眼，说：“怎么才提这么点儿？”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事后一个和我交好的大姐瞧瞧告诉我：“小秋，别太实在，她们看你人小才叫你去 的，你要学会反抗，说‘不’！”

由 于巧真没有和我分到同一个车间，我们好几天都没空见面。星期天晚上，我们去街上逛了逛。我在小书店里买了本书，忽然又想到徐志摩，心里一阵难过。出了书店，又在街上小摊边买了一包点心和几斤香蕉。

我们怕走得太远了不安全，就折回来往厂里赶。我俩刚走到 厂门口，保卫拦住了去路。他打开我们的食品袋，拿起点心瞧了瞧，又扔了回去。拿起书，不信任似的看我俩一眼，轻蔑地说：“还看书哪？”“看书怎么啦？”巧真白了他一眼说。“看吧看吧！”他说着把书扔了进去。他又朝食品袋看看，忽然抓起香蕉扔了。这回他没扔进食品袋，而是扔进了旁边的垃圾筒。

“你？”我俩傻眼了。

“厂里有规定，不能带香蕉进厂区。”

我俩大眼瞪小眼，以为他存心跟我们过不去，也没进去，在那气呼呼地站着。一会发现有几个女孩提着香蕉过来，果然也被他扔进了垃圾筒。

“这是什么狗屁规定？”巧真气呼呼地骂道。

“这也太奇怪了，怕丢香蕉皮也不至于连香蕉也不让吃啊，这人真蠢，完全可以竖个牌子写个声明，多可惜的香蕉！”

“小秋，这个鞋厂啊，是我遇见过的最苛刻的工厂，我真后悔带你来这儿！”

“没什么，巧真，我们同甘共苦。”

长期处于紧张状态，我学会了察言观色。看到但凡是脾气坏的女孩，就尽量少和她们打交道。有一个女孩，也就是上次提醒我“别太实在”的大姐，她对我很好。她的老家在河南，距离我的家乡不远，口音也接近。她说我们是半个老乡，总是小秋小秋地叫我，对我特别好。

我的嗓音不好，但因为想家，也因为现实与理想反差太大，我常常哼几句与亲情有关的歌，借以抒发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有时候也有人附和着唱几句。但凡一提到家，打工妹们的心总是很容易沟通的，我就这么无意中沟通了几个人。

一个四川妹，一个湖南妹，还有我和河南大姐成了一个比较活泼点的“团体”，车间里我们逐渐成为焦点，别人都羡慕我们。

一天中午上班时四川妹子悄悄告诉我说：“听说咱班里有一个人，她家里没有兄弟，她爹今年五十多岁了，你相信吗，她爹和她相好，听说她都流产好几个孩子了！这是她同村来的女孩说的。她爹呀，是个老色鬼，她今年都二十八了，她爹还不舍得放她出嫁！”我听了半天合不拢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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