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朋友,她平时总找我聊八卦。有时候实在没有什么可讲的,她连早年康有为移植猴子睾丸排异身亡的事情都愿意聊一聊。前几天夜里她在微信里同我讲,周迅结婚了。周迅结婚,是全人类共同的八卦,她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带着一丝祝福,也掺着些许羡慕,于是我问她,连周迅都结婚了,那你呢?她干脆利落地告诉我她暂时还没有结婚的这个打算,用她的原话来讲,“结什么结呀,我还时刻准备着要跑路呢。”
说这话的姑娘今年已经三十九高龄,与比她大了几岁的男友恋爱长达三四年之久。他们早就算不上年轻,也早就度过了热恋期。这二位的恋爱虽然谈不上能有多甜蜜,却丝毫也不寡淡。按说他们的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一副“你正百无聊赖我正美丽”的样子,大可以结一场“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婚;按说这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姑娘偏不喜欢。
她不仅不喜欢,而且还一直坚定地告诉别人,她打算跑路。
姑娘年近四十,有男友却不高兴结婚,同她比起来,我这种一心想要相夫教子的人显得相当世俗。在过去认识她的那么多年里,我一直误以为她是个不婚主义者,她兜兜转转地过了很多年,男友换了几转,却从未把其中任何一个牵回家过。然而仔细想了想之后我又觉得不对,姑娘并没有集邮的爱好,也不打算收集完各种星座各种属相的异性再收手,好端端的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结婚呢。
我见过很多不打算结婚的男人,但他们后来还是组成了自己的家庭。我见过很多不打算结婚的女人,但那其实只是找不到对象所以一时嘴硬,女人似乎天生就是情愿安稳,也情愿结婚的生物。
姑娘是个相当文艺的人,在我问过她为什么不打算结婚之后,她反省了一下,想了想自己身上的毛病。姑娘承认自己有些作,她喜欢折腾自己的男朋友们,让对方无法安心工作,占据对方的时间精力,让对方不能放松。但是这次她对比了自己的几任男友,并不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姑娘跟其中一个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前男友的经济还很一般。那时候大概还是零七零八年的样子,男方每个月能支配的现金不过只有一千多块。但即便如此,前男友仍然不时会给她带些礼物。礼物不贵,就是零钱包和小镜子一类的玩意儿。有一次手头不那么拮据了,前男友还给她买过一套玩具起司猫。前男友会为她准备好全棉的睡衣睡裤,过完水之后晒得香香地拿给她穿。前男友没什么钱,但是温柔体贴,对她十分上心。
姑娘说,其实女孩子在恋爱的时候最好哄了,送什么东西她都会觉得开心。有时候男人随便买点什么,只要添上“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这个东西我就要买给你”之类的句子,她就会很知足。不管真话假话,在她眼里,全是情话。所以姑娘觉得跟前男友的这段恋爱也不错,他们可以用很少的钱来过很愉快的生活。
在那次恋爱的过程中,姑娘似乎起过结婚的念头。有一天他们同处一室,姑娘在男方毫无准备的情况提议结婚。她殷切地望着他,但他却退缩了,他说自己享受恋爱时的友爱氛围,至今还没想过结婚的事。后来的后来,他们成为了对方的过去式——一个打算结婚的人与一个只打算恋爱的人,对一段感情的诉求不一样。就好像是两个目的地不同的旅人,虽然可能会相遇,甚至可能有过一段同路,但终究还是要分道扬镳,各奔前程的。
分手之后,姑娘在别人的介绍下,又认识了现在的男友。现在的这一位男友虽然离异一次,并且还拖着一个女儿,但她觉得不成问题。这种事情她完全可以不去计较,所以她的不愉快,不是源自这些。
她说,现在的这位男友,交往几年都没有主动给她送过礼物。男方工作不错,每个月的工资也相当可观,他不缺钱,于是就在姑娘身边扮演起了买单王。不管姑娘逛街的时候看中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付账,但姑娘就是觉得不愉快,总觉得男方的这种行为欠缺点儿什么,她的满腔怨气发泄不了,只好不停地让对方买买买。原本她的护肤品是找人代购的,但现在则变成了直接拉男方到丝芙兰。男方没有给她用心买过礼物,而是变成了一个毫无怨言的支付宝。
当然偶尔也有例外。她的这位男友会画点工笔花鸟,在她的再三要求下,答应画个小小的扇面讨她欢心,但最终拖三拉四,不情不愿地画了三个月。姑娘觉得很不爽,认为自己难得想要一件特殊一些的礼物,男友居然不识趣。她抱怨他只晓得埋单,就是不愿在她身上花点心思。这个被男友接受了的请求,却反而增加了姑娘心中的不快,她对他的不满与日俱增。
姑娘也曾试图用理性地方法来分析自己的心理,她说不能因为前男友买的礼物不值钱而不开心,也不能因为现在的男友不花心思而不愉快,可她——偏偏就是愉快不起来,男友的种种行径,让她感觉不到以往前男友的那种爱与关怀。在她现在的年龄段而言,并不缺乏什么金钱与物质,不管挣多挣少,总之够用,但对于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而言,细致温柔的关爱,才能打动人心。姑娘对男友的这种不愉快是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根本无计可消除。
姑娘坚持要去寻找一种被爱的感觉,所以不敢轻易与男友喜结良缘,说到底,她还是害怕自己所托非人。男友离过一次婚,婚内也出过几次轨,男友不花心思的买单让她察觉不到爱意。她还未与对方进行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却已经开始恐婚。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但我从来未曾听她讲过什么“结不结婚无所谓”之类的话,也不曾听她说过自己不喜欢小婴儿。她之所以摆出毫不妥协的姿态,时刻准备着跑路,只是因为觉得自己遇不到合适的人,这种感受,比那些宣称自己已经新潮得不愿意接受婚姻的女人们要真诚得多。
坦诚地从我们的内心来讲,我愿意结婚,她也愿意结婚,几乎每个人都愿意结婚。可是她愿意结婚,却还没跟对方好到需要去结婚的地步。她愿意结婚,合适的对象并不是身边的那个他。
如今上帝终于低下头给周迅定下了一段姻缘,但仍旧留下了许多单身男女。结婚是一件很好的事,让每个人都能早早地结婚也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可上帝偏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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