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在我身旁熟睡的林选,与岁月中的尽人事,听天命。
在我伤害他之前,关于这个人的遭遇已经在我的脑子里过了很多遍,所以下手前我是理智的,正因为是理智的,所以他被揍的很惨是理所应当。“男人不需要处处都让着女人,虽然这样做会增加你的魅力,但男人万万不能伤害女人,因为她们会成为别人的母亲,男人不应该伤害母亲,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情。”这是叔叔写在我的高中毕业纪念册上的话,我不知道当时他为什么会想要翻开我的高中纪念册,还留下几笔古怪的话,但我现在理解他的用意了,就在我朝那个人渣脸上挥拳时。
不得不说他的身手对的起他的身份,市里一家空手道馆的教练,就是实战经验少了点,对于特勤退伍兵来说还是花哨了些。他肯定还以为对付像我这种精瘦的人,三拳两脚就能展现他的威力。从他出手前的表情中我就看得出他没少欺负人,可是这次不一样。男人没在拳脚中历练过是没有男人气的,被打也是一种历练,但是女人不行,她们未经训练,身体柔弱,尤其是没生过孩子的女人,跟孩子的抗击打力差不多,无论是来自身体上的,还是女性脆弱的尊严上,她们都不该受到如此对待。
在派出所里,我了解到她跟他原本是一对情侣,因为分手才起的冲突,警察了解到事出有因,我也算是做了好人好事,只是行为上过于偏激了,给我进行了口头教训,最后经过调解,女方不追究自己男朋友动手殴打她的责任,换来的是她的男朋友也不追究我殴打他的责任。出了派出所,我突然不知道这是哪里了,八年没回来过了,城市道路和建筑格局的变化太大了,我已经完全认不出来。
我看见他男朋友开车先走了,希望他断了的鼻梁可以给他长点记性。当我朝东边的方向走去时,发现她就在面前,乱发已经整理的比较妥帖了。月光与路灯交错着在她的头顶散开。她背着一个单肩包,穿着裙子和高跟鞋。我好奇她的家人为什么没有来接她,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也没有资格好奇她。也许是同路,她走在我前面,拐进一个转角,又走到了四岔路口,期间没有掏出过手机,就这样走着,走着,脚步不紧不慢的。终于在出了四岔路口的地下通道楼梯口,她回头对我说。
“嗨,到这就行了,谢谢您今天帮我,还送我回来,谢谢您!”
在她回头说话时,我第一次看清楚她没有遮挡的脸,窄长且五官分明,那时我第一个联想到的人是茱莉娅罗伯茨。不同的是,她的右眼有着明显的淤青,不过还好只肿了一小块。她的身体显得很单薄,也许是裙子太大了,皮肤倒是挺白皙的,还留着长长的卷发,拉直了应该能到腰部,还有她的背是弯的,加上她身上那件印上两个重叠鞋底印的白底印花的裙子,总给我一种时常受欺负的既视感。
我半天才晃过神来,她一定是以为我是担心她男朋友会折返回来所以不安心,其实走到这里我已经能分辨出回家的路了,尽管那个四岔路口旁的旧楼如今变成了大型超市,可是这边依然保留着那家滤芯器厂,我的奶奶和爸爸都在那里工作过。
我没有说话,只是朝她笑了笑,然后继续往前走。路过滤芯器厂,我朝里头看了看,厂房已经重建了,一股陌生的滋味油然而生,我不做停留,接着往前走,快到家了,外围的墙上用红油漆写着“拆”字,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老房子要拆迁了,我回来签合同,按照父亲的要求,打听清楚还原房的位置,如果不好,就换成货币,其实好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上一辈人是穷日子里过来的,做什么都想要留后路,实际上已经没有理由再回来了。我大概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再按照父亲大人的嘱咐,挨个探访一下在这座城市里还零星住着的几位祖辈和父辈的亲戚。即便是他不能莅临到场,人情世故也要做到位。
第二天五点多我就醒了,和八年前一样,在这里我无法睡懒觉,躺在床上点了根烟,被尼古丁撩拨的神经变得舒缓下来,昏昏沉沉的感受黑暗中周围的布局与气味,记忆开始在脑子里穿梭,关于以前的人,以前的物,以前的猫猫狗狗,突然都涌了出来,我差点没掉下泪来,人总归是念旧的,不算早不算晚的离开了成长的地方,哪怕只是搬了家再回来,也会有换了一种人生的感觉。
待到九点钟我才出门,今天要去一趟拆迁办咨询一下有关拆迁补偿的事项,这个区的拆迁办主任是老爷子的旧友,来之前跟他通过电话,顺便由我去亲自打点一下恶习。
进了拆迁办的大门,由工作人员带领我直接去主任的办公室,拎着吉利数字的八条昂贵的香烟与这位素未蒙面的叔叔聊过以后,他执意中午要带我去吃饭,于是我就趁着时间来得及,去了一趟新修建的沿湖公园,这里真的是大变样,以前这里是杂草丛生的臭水沟和荒地,谁能想象资本的注入后,它就摇身一变成了热门景区。回来时他正在楼下等我,直到上了车我才发现,他的司机居然就是昨晚那个受伤的姑娘。
一路上我没有主动与她“相认”,我相信她也认出我了,既然她没有提昨晚的事,我也就没有说。到了饭店楼下,我说需要打个电话,让他先进去,趁着他不在的功夫,我走到X5的驾驶室窗口,她看到我就急忙下车,“不好意思啊!刚才主任在,我不想让他知道那件事,所以……”
我笑了笑,“真是够巧的啊,我今天来办手续居然能遇上你。”
“你是家里的房子要拆迁,所以请我们主任吃饭吧?放心,我回头帮你跟他说说,我跟他关系还不错。”
“那真是谢谢你了,一起吃午饭吧?”
“不用客气,主任吃过饭会打电话给我的,你快请进吧。”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了,身体很乏力,但是心情却意犹未尽。我对这个姑娘开始产生了兴趣,她是一个“很替别人着想的人”,这确实挺有意思的,所以在中午饭后,我提出想用他的车,他自然就把司机也交给我了,然后我让她带我四处逛了逛,不知道怎么,就逛了四个小时,三个县逛了两个,其中有半个小时是在支路县路北公园闲逛,其余的三个半小时都在副驾驶上坐着,好在她比较健谈,话一投机就滔滔不绝了,如果不是主任给她打电话,估计我们现在还在湖边坐着聊天呢。临走时我们互加了微信,我在回来的路上翻了翻她的朋友圈,令我好奇的是,居然没有一张配图或者文字能说明她之前不是单身,不过没关系,在这个九零后都被称作是大叔和老阿姨的岁月,爱情观本来就很刁钻。我给她发了一个消息,寒暄中试探着下一次相见的可能,答案是通过的,所以我心情挺不错。
翌日傍晚,我在探访了被我称作舅爹的亲戚后,开着在本市一家汽车租赁店里租的gti去鸾山的风景区,晚上就留宿在从网上订的酒店里,那里离市区有五十公里的路程,坐落在一处四面环山,万木峥嵘的山道上,实际上如果不是在那家租赁公司门口看见了这辆车,去鸾山的计划就不会有,但即使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不曾后悔当初的这个决定。
我忽略掉以十平方的门面开汽车租赁店的地方,一般都不会在每趟车收回之后做详细的检查,甚至很多车还会有过保养期很久老板也不会管的情况,尤其是像gti这种外形看起来不出众,却可以扮猪吃老虎的性能车,所以当我在山道上激烈驾驶时,这辆黑色的gti就突然给我尥蹶子了,同时引擎盖里冒出了白烟,就在我一筹莫展时,一辆MINI在我的车前停了下来,司机一下车我就笑了,我问她这算不算提前约会了?她用食指轻点着撅起的嘴唇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的?”我当然知道了,这条山路只通鸾山。幽默过后,她开始帮我检查车的情况,最后确定是变速箱没油了,然后她又辗转往回开了十多公里,帮我买来一桶变速箱油加上才搞定。
到达山顶的酒店时已经很晚了,我们一起吃了饭,这会儿我才想起问她的名字,原来她叫林选,而我叫柴夫。这对名字被我俩调侃了好一会儿。待到各自回房间时,我才发现自己有种很久都不曾感受过的兴奋。我和她之间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双方也都很满意对方的聊天方式,三观相似度高到让人怀疑宿世曾相识的地步,在她的眼角眉梢间,我也能很明确的看出她和我有着同样类型的兴奋,所以这成为我在当晚约她出来吃宵夜的依傍,甚至是推杯换盏后的亲密接触、仿佛都已经是水到渠成。
清晨,阳光穿过玻璃照在了她的半边脸蛋儿上,我小心翼翼的帮她将盖住眼睛的头发捋到耳后,然后在她饱满的额头上画圈、写字、留下沉默的宣言。做完这些后她居然还没有被我折腾醒。我随即放下了刚刚开始焦虑的自己,又瞬间抓住了被如此幸福的画面感动到的自己,我已无探求,只是静静地享受着面前刚刚爱上的人儿,即怜爱她曾遭受过那般不好的对待,亦怜惜她有一颗乐善好施的心,这使我想起那句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来,同时我还有点不放心,这会不会太快了?为什么她和我还没有经历过很多值得动情的故事,我却已经像和她经历过无数遍一样的爱上了她。
而且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她和我都不是同一种性格的人,她的偏激是那种直接的、不留情面的,可我的偏激要含蓄很多,是因为顾忌太多,所以变得难以解释就不再解释,更像是固执,对一件事,一个概念,还有对人的执着。可偏偏低劣的那一面我们各不相同,也许就是因为如此才会互相吸引吧。我绝对是那种内心远比外表要热烈上几十倍的人,俗称闷骚,尽管这挺耽误享乐的,好在,她是那种表里一致的人。
我们睡到中午才起来,她的右眼还有没散开的淤青,希望我早上热烈的吻可以起到散淤的作用。她赤身裸体的从被窝里下到地上,带着她那一头的长卷发——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背看起来有些弯,那么她当时的样子真的像极了欧美的艳俗风格,瘦瘦的身体,甚至可以依稀看见肋骨,她不是那种看起来就是亚健康的人,她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健康。我一直困惑现在的女孩子为什么要让自己瘦成鱼干都不肯罢休。
当我欣赏玻璃门内正在冲洗的裸女时,她也在隔着被热气雾化的玻璃看我,与此同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微信,是文字而不是语音,写着“宝贝儿,几时回来?雏鸟被巫女下了巫术,现在变得异常庞大,我需要你回来施展魔法,让它把肚子里的诅咒吐出来。”瞧瞧,越是偷情中的人,越能激发自己的潜能,连这种性暗示都写的那么有意思,我一边嘲笑一边盯着那个备注的名字,主任。这种毫不避讳的性暗示一般会出自长期的床伴,或者关系模糊不清的恋人之手,只是令我微微有些震惊的是,她和主任的这段关系也许是在她和她男朋友还没有闹掰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她才是出轨的那一方。想到这里,我下意识的拿起自己的手机并且打开锁屏,点开一个新闻app,然后就这样在手里握着保持屏幕不黑。继续思考。还好这次动情不算深,也没有一厢情愿的在还没有互相正式确立关系时就把她当成我的正式女友,忽然间我就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先是出差,然后返乡,遇上了一个被殴打的女孩,再一次遇上她,并且和她聊了很多本不该发生在这种关系上的话题,并且这些话题耗费了彼此很多的情绪与眼神交流,然后我们再一次偶遇了,还上了床,在五个小时前我还爱上了她,而如今一条微信使我冷静了下来,是的,这种“爱”很特殊,我没有感到悲伤或者是受了欺骗,而是突兀出一种别样的兴奋却可以肯定这不是偷情的那种,是那种宿命的轨迹又一次穿过你,把你拖向深渊,带入到散发恶臭与浮着脏泡沫的污水中——但是,自从上一次的恋情告终后,我就学会了一种经验,也许,我是说也许。也许宿命并非是这样规划的。这一次我想试着理解宿命的安排。
听见玻璃门被打开时,我迅速地将她的手机塞进被窝里,然后假装拿着我预先打开新闻app的手机假装看新闻,我说“你应该吃胖一点,这样你我都会享受到更多的乐趣。”
她用强行洗白的酒店毛巾揉搓着头发,两个眼睛会发光。真的很像,真的很像我的女神,茱莉娅罗伯茨,她说“把‘难伺候’说成是一起享受,这算是你们臭男人们想得到些什么时的借口吗?”
“当然不是,我觉得这是一种互相谅解,谅解之后本该担忧的问题即便不改变也会被接受。”
“那么轻巧?”
“就这么轻巧。”
“让我猜猜,等我腰部和大腿有了赘肉以后,是不是就换成‘亲爱的,小肚子大是体内有湿气,为了我们能相爱的更久一些,要注意控制哟?’”
“也许……也许是怀孕呢?”
看到了吧,林选总能在我跟她的交流中回答的更有乐趣,其功劳无法不让我联想到她那有趣的情人,不过没关系,良人们都是被教育出来的,老师是谁,和她有什么样的关系一点也不重要,还有,别指望自己去当那个老师,因为学生如果不是为了“背叛”而当学生,那将毫无意义。我丝毫不忌讳相比于性爱、更喜欢精神上的柏拉图。所以现在的她,至少是让我满意的。她有她的小个性,不是顺从,也不是反对,更加不会让你觉得烦感,就像是下雨天没有带伞,淋了一路回到家,她不会怪你没有去接她,也不会怪你没有提醒她今天会下雨,而是告诉你“就算你故意不告诉我今天要下雨,我也还是拿你没有办法,所以你唯一能提供的补偿就是,帮我脱衣服,然后洗干净,然后过来吻我。”明白这种感觉吗?在她面前,无论是你愿意做还是不愿意做的事情,都不会变成顺理成章要你去做的事情,而是会让你非常愉快的去做的事情。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鸾山的酒店里我们连着说了三天,最后我可以确定,这就是真实的她,绝对没有一个人可以在三天的日夜相处中丝毫不露破绽,这实在是太畅快了!因为这也是真实的我。以至于让我还是选择爱着她,所以谁还在意她是不是有情人,或者是个骗子之类的呢。她已经满足了我对恋人的所有追求,留下点瑕疵就像我掐了自己脸一下,这是现实的世界啊。
当然,除此以外,我没有表露出更多的想让关系变得更形式的言行,只是跟她在留言墙上写了点什么,谁在乎呢,如果这的确能帮助到我把剩余的兴趣用完,谁又在乎时间呢。当晚我们又睡在一起,其实在第二天她就退了房搬到我这里了。在微信事件后,我想试着只用爱的角度来看待我们的关系,以往我都是用爱情来判断的,那不免显得太感性化了,也太过索取了,结局也是牢骚满腹的,无法理解的,单方面仇视和因爱生恨的,所以这一次,我不再把得到情作为核心目标,让它该来的来,该去的去,风轻云淡的享受爱。虽是前途未卜的。那干脆就不要想前途。最后我紧紧的搂住她躺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我俩一起望着月朗星稀的夜空,与路灯下整条山道串起的婆娑树影,最终我还是没忍住,我说哇,你瞧瞧这夜色。她急忙跟上说是啊,简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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