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物易物

人情味不是一个可以被呼吁出来的东西，你迫切地拉住一个人恨不得把自己的前半生事无巨细的倒给对方，往往会被一局王者荣耀打败。不是人情味流失了，是它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制造。它是一来一往，一饮一啄，需要两个平等的生命在细长的时光里有各自平行又交汇的生活。

讨厌欠人情的人，包括我，大致都会有一个毛病。就是不想自己做那个先欠人情的人，一顿饭得先结账，一件事要先揽过来，可如果对方并没有意向去延续“我的美德”，我又会后悔做那个先送人情的人。不用太久，小事二三，对于“欠人情”三个字就会避而远之了。

同化到一件小事上，光是两个回消息速度不一致的人大概也很难维持这一关系。网速越来越快，人类的情绪变化也莫名同步加快。下一分钟自己就会对上一分钟的烦恼表示困惑且可笑，如果对方没有赶上那一分钟的情绪，很有可能就是下一分钟的两个人一起吐槽上一分钟的自己。即便当下能一笑而过，还是不免遗憾那一分钟里傻的就只有自己而已。

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也是二月初二，我的生日。我收到几个红包，也得到一个精致的蛋糕；我送出了几个红包，也分发了十来杯咖啡。这是我的教养里对于“人情味”的纪律。这不是一件太有温度的事，好像有一条规则在那里，你可以绕过去，也可以像遵守工作表一样接受这条规则。为你今后仍需生活的环境保留基本体面。奇妙的地方在于，这个办公室里曾有大家一起嬉笑分食同个蛋糕的画面，也会有一个妇女节我被很多人祝福的记忆。这对于以后的回忆而言远比今天真实的度过意义深远。那个在以后，就会被冠以“人情味”，在这个办公室里存有亮度。

最近回家晚，我妈都等着我吃晚饭。昨天炖了猪脚，炒了两个菜；今天只有两碟剩菜。我妈在她的朋友圈里看到其他儿子对于“妇女节”作出的动作羡慕不已，想起去年送她项链的我和前年送她包的我，会不会觉得今天的这个我是个假儿子呢？会吧，我都觉得今天留两碟剩菜给我的妈也是假的了。

也只有我妈了，我注定这辈子是亏欠她的，应该还会欠下去。债台高筑，回天乏术。

朋友先前邀我下周去婺源看油菜花，我当时应承的爽利。如今因为多了几项支出没了兴味。可又不能直截了当的回绝他，恐失了人情。只能期盼这场雨再下的久些，把罪过推到老天头上，对他表示遗憾，推说改日再约，合情合理。

慢慢也能琢磨出来，以物易物终究虚无。吃饭是吃不出友谊的，常一起打球、逛街的两个人还是可能不知道对方爱听什么样的歌，爱看什么样的故事。爱吃肉的人也会忧郁，每顿不离蔬菜的人同样怀有激情。去懂得对方你看到会觉得意外的地方，感情才会被制造。

只是意外常与危险毗邻，悬崖边的花不要采，有毒蛇守护的地方不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