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之路 （23）

            彩云之路

                  23

营部面前停着一辆崭新的大货车，墨绿色的，大风挡玻璃，车头扁宽扁宽的像个大青蛙。

黄平从来就没见过这种汽车，围着汽车转了一圈。摸摸这里，摸摸哪里。

司机是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伙子，他很神气地吆喝：“快卸快卸，别磨洋工！”

等几个人满头大汗地卸了半车工具，司机说：“行了行了。那些不是你们的了。”他把剩下的往里踢了踢。

卸工具的几个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有人从车厢旁边扔下两支钢钎，黄平又扔下一捆锄头把、一捆扁担。

司机说：“还扔还扔！只有你们修铁路，别人不修了？”

他踢下两捆干海带，每捆足有五十多斤。说：“把这个扛回你们连食堂。”

毛狗生气地朝海带踢了一脚：“又是海带，现在我看见这些贼日的海带就想作呕！”

不光毛狗生气，谁都生气。这一个多月来，几乎天天、顿顿都是吃海带。

不吃海带吃什么？这个总共只有十来万人的山区小县，一下子涌进来二十四万铁建民兵。就像收成不好的庄稼地里遮天蔽日地来了一大群蝗虫，仅几天就把全县的菜全吃光了。

而海带体积小、好运输、好收藏，水一泡发的很大，当然是吃海带。

司机穿一套蓝平板布工作服，左胸前印着“九二〇一四工程分指挥部”字样，小翻领，夹克式。衣服簇新，印字鲜亮。把黄平羡慕得直咂嘴。

黄平说：“这九二〇一四分指挥部是什么单位呀?”

“你连这都不知道？”司机不屑地翻了翻白眼，“听你口音，是市里人。下放知青？”

见黄平点点头，他掏出一包“芒果”牌香烟，弹了弹烟盒，用嘴叼出一根，很潇洒地用打火机点着。又丢给黄平一根：“我告诉你。先给我打壶水！”

他从驾驶室翻出一个军用水壶，扔给黄平。

黄平一溜小跑到营部打了一壶开水，还特意往壶里放了点茶叶。

司机打开壶盖，小心地喝了一口，还是被烫了一下，赶紧吐出来。

黄平看到了司机脚上穿了一双崭新的草绿军用解放鞋，那时候草绿色还很少，司机可能是刚从部队复员的。

黄平意识到自己脚上的凄凉，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司机其实也看到了，他充满同情地说：“分指后勤部正在给你们调工作鞋，可能快来了吧。你是问我们这个单位吗？”

他点着自己胸前的字：“我们是地区分指挥部，是管全地区十三个县指挥部的。你们县的代号不是9259吗？”

他一口气报了一大串各县指挥部的代号。

他们俩聊了一会儿，觉得挺投机。

临别，司机说：“我叫宁新。是刚退伍的汽车兵。是分指汽车一连的司机。其实跟你一样，是普通的铁建民兵。有机会到芷江，就找我玩。我们分指的伙食特别好，每天都有肉吃。往各县拉的猪，死了的就扔在我们那里。有时候没死的我们也剥削他一头把子。”

他打着了马达，把油门轰得很响。把车门关上，招了招手说：“我走了，有空来啊.。”

车走了几步又停下。

宁新把车门打开，探出头来说：“你想坐车吗？来，我带你去玩玩，等会儿送你回来。”

黄平从小就爱车，更喜欢坐车。他一屁股坐进驾驶室，看什么都新鲜。

座位很高，也很舒服；视野开阔，车内设施新奇。

宁新说：“怎么样，这车不错吧？看着不错，坐着舒服。我跟你说，其实不怎么样，小毛病特别多。这车是从罗马尼亚进口的，叫什么、什么---‘布切奇’，我们叫它‘不争气’。”

黄平笑起来：“你说话真有意思。哎哟，我不能跟你去，马上要收工吃中饭了。”

宁新说：“跟我在一起你还怕没饭吃？保证比你们连吃得好！”

黄平说：“不用多久吧？”

宁新说：“嗨，顶多一个小时。就到二营，他们卸车，我们吃饭。我去了，他们肯定不会让我吃海带。”

黄平高兴了：“走，我就去跟你见见世面。”

宁新也很高兴：“这就对了！我认识那么多知青，没有一个不爱玩的。”

汽车刚驶出几十米，毛狗狂追上来，一边大叫：“停车！黄平下来，教导员叫你下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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