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洋坐在一块溜光的石头上望着滔滔不绝的黄河,眼神呆滞,表情凝重,那感觉就像是在哀悼一位逝去的至亲。突然,他从兜里拿出了一盒中南海,抽出一根点燃,吸了一口猛地呛的他不停的咳嗽,眼泪直流。
“哎,你怎么抽上烟了?从来都很讨厌烟味的呀。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洋洋,你告诉我呀,别让我着急好么?”坐在高处石头上的林一清焦急的跳了下来,扳着他的肩膀问。
安洋突然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起身将抽了一半的烟狠狠地朝黄河里扔去。他表情极其痛苦,用手做出一个喇叭的动作朝着面前汹涌的黄河大喊:啊啊啊啊……王八蛋,我受够了,受够了这个破地方,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他的声音沙哑而又苍茫,那股子寒意就像是从墓地透出的一样。林一清吓坏了,浑身颤抖着。他们好了十三年,还从来没看到过安洋如此歇斯底里过,从来没有,印象中洋洋总是儒雅、温柔、体贴入微、操心她的大小事务,从不委屈她。现在的他到底是怎么了?
想到这,林一清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委屈,她大声哭着问安洋:“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你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是要去找她么?为什么你现在变成这样了?难道你连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都不顾了?”越说越难过,林一清猛烈的咳嗽着,越抖越厉害。安洋捂着脸依旧坐在那石头上,没有说话,任凭林一清在那哭闹。
十三年了,安洋和林一清早已是血浓于水割舍不断的一家人了,本来他们两家就是有些亲戚关系的。按理说安洋还要叫林一清“小姑”呢。上小学时,他们虽一个学校,但不同班级,那个时候关系很平淡。初中时,他们被分到了同一班。两个人天天一起上下学。林一清永远是全年级英语第一,而安洋极其讨厌英语,他的强项是数理化,于是他们经常互相辅导。周末了安洋也会跑到林一清的家里辅导她数学和物理。从初一起他们就形影不离,倒像是很要好的哥们。初二那个冬天,有一个周轮到林一清给班里生炉子。那一个周安洋每天早晨五点半就装好柴火,备好火柴,然后骑车去林一清家找她。林一清总是带着香喷喷的红薯和酸菜炒土豆丝,她知道安洋最爱这一口。从那些个点点滴滴开始他们习惯着彼此的存在,就像人都离不开空气,鱼儿都离不开水一样。
高中安洋考到了县里的重点,林一清依旧在小镇的普高上学。虽然距离远了,但他们的情未减分毫。林一清每周都有一封信寄给安洋,而他每个月回家时也总会给林一清带各种好东西。现在她家的小抽屉里依旧装满着安洋当时给她的回信和各种发饰、小首饰、贺年卡、小玩偶、书,精美的笔记本……
高考时一向被寄予厚望的安洋本来信心满满会考上北方那座大都市的一所大学,但临考前一周他突然感冒严重,还得了一种叫带状疱疹(俗称蛇缠腰)的病,浑身疼痛难忍,尤其到了晚上更是像被火烤一样的灼热。不得已,安洋只得放弃复习,住院治疗。就这样,本来能走出小镇见大世面的安洋只能与林一清上本市的一所普通大学。林一清自然是很高兴,终于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日子仿佛眨眼就能回到过去。安洋起初忧郁了一阵,后来也渐渐开心了起来“这一切都是命吧!”他常常安慰自己。
大学里,安洋是校乐队有名的吉他手,嗓音不错,唱的一曲曲好民谣。学校里各种舞台表演都少不了他的身影,四年里各种大奖都被他斩获。林一清,典型的文青女,常常闷着头在图书馆里看书,她最爱现代散文诗,最喜欢的作家是舒婷,最喜欢的诗是那首《致橡树》。她总是会深情的望着安洋或者小鸟依人般套着他的胳膊大声的背诵这首诗: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吹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
像刀、像剑
也像戟;
我有我红硕的花朵
像沉重的叹息,
又像英勇的火炬。
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
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
仿佛永远分离,
却又终身相依。
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坚贞就在这里: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
也爱你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
安阳会弹着吉他为她献上一首“小镇姑娘”。四年的时光啊,就这样匆匆的过,他们好像从未分离过,熟悉的就像几十年的老夫妻,一切都妥帖的那样美好。
毕业后,林一清应林爸的要求努力考上了镇里的一所高中,按她爸的说法她也算吃上皇粮的人了。安洋通过家里的关系进入了当地的一家国企,虽然百般不乐意,但毕竟这是家里托了好多关系才达成的,而且林爸也很欣赏这份工作。
在相处十二年半的时候也就是他们工作后的第二年,两家人把婚礼的事情提到了日程上。安家在县里买了一套130平的房子,林家也早就准备好了女儿不菲的嫁妆,只待他们俩年轻人点头定日子了。林一清做梦都想结婚,和这个好了十几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男人结婚。她觉得结婚那天当安洋问他愿不愿意嫁给他时,她一定会抢答“愿意,愿意,我愿意”,重复三遍。她甚至都取好了孩子的名字,不管是男是女,就叫他“安林佳”。多好啊,“安林”,安洋爱林一清。每每这个时候,安洋总是指指她的脑门“傻子,你就是个大傻子,多土的名字,亏你还是个文青呢!”哈哈,林一清大笑着“怎么了嘛?安林,难道不是么?你难道不爱我么?”“爱,爱,爱,我服了你了。”“那咱俩啥时候结婚呀?”安洋笑而不语,似乎是陷入了沉思中。林一清也没再追问下去,反正迟早都是我的人,让你再嘚瑟两天。
这一嘚瑟没想到就是半年。半年了,林一清隔三差五的就提结婚的事,安洋每一次都若有所思的望着远方,不说一句话。好几次柔柔弱弱的林一清忍不住朝安洋大吼大叫:“你到底什么意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半年来,她从未停止怀疑安阳不爱她了。她觉得他是变心了,打定主意想要离开她。
安洋不解释,但每次当林一清跑到黄河边吹着冷风流泪时他都会默默地过去,默默地陪在她身边。风吹够了,气撒够了,两人就会手拉手回家,恍惚中林一清觉得像是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可最近安洋愈演愈烈,像变成了另一个人,平添了不少臭毛病。从不抽烟的他开始抽烟;从来都温文尔雅的他开始时不时的歇斯底里;以前风趣幽默的他开始时常流泪、沉默寡言。
坐在黄河边林一清泪水止不住的滚落下来,吧嗒吧嗒掉落在石头上,她的心也如同这泪水慢慢的由温变冷。她想是时候让彼此冷静一段时间了。
两个月里,安林二人谁也没有主动找过彼此。每当林一清独自坐在黄河边垂泪时,她多渴望安洋能来,像过去多少次一样,可他从来没有来过。
有一天下午林一清坐在办公室准备第二天的课时,隔壁办公室的小莫突然递给她一封信“你们家安洋这么古典呢,还用这种方式甜甜蜜蜜呀。”林一清苦涩的笑了笑,看到信封上写着:最爱的林一清收,安洋。她慌忙的打开信封,掉出来了一只钻戒,还有一页信纸。看完信,林一清嚎啕大哭,将它撕了个粉碎。
未完待续,后续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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