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语言只是作为一种增补物而说话(这种增补缘自一种错位),就此,与增补物分离的语言,增补物所恢复的语言,看起来是无效的,过度的,应当被清除。但这同样的转换,它的另一个结果是,它反过来卸掉了所有本体论的重量;正是在这一点上,它是过度的,并且,它的密度如此之小,它注定要延伸自己至无限,不求得到任何可能令它动弹不得的重量。但是,这难道不也暗示着它的匮乏,或者说它被双重伤害所打击?它真的会让语言在镜子的虚拟空间中(在真丨正的僭越中)复制它,首先创造出一面新的镜子,然后又一面,然后无穷无尽?这个确实且无穷尽的幻觉,在其空虚中形成了作品的厚度——而吊诡的是,作品矗立起自己,正因为内部是空缺的。
2.如今,语言的空间不是由修辞学,而是由图书馆来定义的:通过排列无限的各种碎片语言,以简单、连续、单调的语言之线取代修辞学的双重链条,这些语言交给了它自己的诸多设施。某种语言注定会是无限的,因为它不再让自己依赖于无限的言谈。但也是在它内部,它发现有可能会自我分裂和重复,并有能力生发出一套镜子、自身影像、类比的垂直体系。这是一个不重复其他言谈、其他承诺,只通过不停地开启一直与自己类比的空间,来无限推迟死亡的语言。
3.于是,僭越行为与界线的关系不是黑与白、禁忌与法、外与内,或建筑外部与关闭的内部的关系,相反,它们的关系是螺旋上升性质的,不会仅因违规就被耗尽。或许,这如同黑夜闪电,从一开始就给了它所拒绝的黑夜以浓密的黑暗,然后从内部照亮黑暗,从顶端照向底部,而同时,其刺眼清晰的展现、其令人伤心而又危险不定的特性又全归功于黑暗。其闪亮消失在它以至高无上的权威所标示出来的这个空间中,在为那无法被言说的东西命名后,它便沉默了。
4.我们所体验到的并不是哲学的终结,而是一个重新获得其言说并在其疆界线的边缘地带重新发现了自我的哲学——即,这样一种哲学:要么在一种被净化后的元语言中找到了自我,要么在被黑暗、被自己盲目的真理所环绕的厚重语词中找到了自我。这两种选择之间的巨大差距及其所展现的哲学消散状态,并不表明混乱,却表明一种根本的连贯性。这种分裂和真正的不相容才是实际的差距,而哲学正是从这差距的深层地带向我们言说。我们所关注的焦点正在于此。
5.但从这种缺场将会产生什么样的语言?而尤其是,现在谁将是那准备开始言说的哲学家?“当我们变得清醒以后,得知自己是谁了,我们将会怎样?(回答是)就会在夜晚迷失在一群懒汉之中,在那里痛恨来自他们无聊的闲谈中的虚假光明。
6.他同时意识到,即便哲学家,也不能如一个谜一样、或如一个口齿伶俐的神一样,完全掌控他自己的语言。除发现了自我之外,他下一个发现物便是,还有一种语言存在,也在言说,而他却没有掌握,这是一种抗争的、失败的,并最终沉默的语言,一种他无能操作的语言,一种他曾经用过但现在却与之分裂的语言,一种在一个越来越沉默的空间中下沉的语言。而最重要的是,他发现了他并不是总以同一种方式安居在自己的语言中,而且也不是总在一个传统哲学主体——那个从柏拉图到尼采以来喋喋不休地言说、且其身份明确、一直未受到检验的主体——言说的定位上,已有一个空洞被挖开来,在此,言说主体的多元性被连接、又被分离,被组合、又被排斥。从讲授荷马的课程到都灵大街上疯婆子的号叫,有谁能说一直在持续沿用这顽固的一层不变的语言?是那位流浪者还是他的影子?哲学家还是第一位非哲学家?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内在于他的嘲讽?还是已经被超人所说?由酒神、基督、两者和解的意象所说?还是最终由此时此地这人所说?哲学主体性瓦解,并被散发到语言中去,而这个语言既将它逐出又将它复制,而这一切全发生在一个由于主体性缺场而创造出来的空间中,这或许就是当代思想的根本性结构。再次重申,这不是哲学的终结,而是作为哲学语言的至高无上和首要形式的哲学家的终结。或许,针对那些竭力维护哲学家的语言法则功能的统一性的人——为此目的,他们不惜牺牲逻辑连贯性和哲学语言的生存本身——我们可对之以巴塔耶具有典范作用的事业:在他自己的著作中、在他的经验中、在他的语言中,每遭遇哲学主体的卓越地位,他都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地加以攻击,这成了他个人的痛苦,但也就是在第一个以哲学语言的言说而折射出来的痛苦中——即在散落着星辰的午夜当空,无声的语词得以诞生。“我们如同一群咩咩叫着的羊群被一个无限的牧羊人驱赶着,逃离,永无休止地从一个简约存在的恐惧中逃入总体。
7.但对于那些其思想从所有辩证法语言形式中解放出来的人,正如对于巴塔耶在不止一个场合、在死一般的黑夜中体验到语言的丧失时一样,它也许是一种光明之源。“我所说的黑夜不同于思想的黑暗:黑包含着光明的暴力。是的,黑夜:那是思想的青春和陶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