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學一年級的事了。
因為輔修專業的關係而分心,結果專業課作業deadline的前夜我卻還要抱佛腳,不得不獨自在晚上趴在教學樓的八層臨寫明早要交的書法作業。
午夜以後,連考研教室的同學也走光了。
我身處著的這棟建築體正沉浸在巨大而優雅的孤寂之中。
我這時才遽然領悟到她平日裡所隱藏著的曖昧而溫柔的女性身份。
因為內急,我突然想要去洗手間。把正在播放著的棒球比賽暫停,我拿起桌上的手機率爾然揣放進褲兜,直奔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而去。
走廊上昏暗的燈在臨近洗手間的位置連續暗掉兩台,洗手間內的開關在我毫無頭緒地摸索了幾秒後,索性也放棄了。
持平論之,我一點也不怕黑。恰恰相反,一直以來,我對黑暗總抱持著一股說不清的奇怪的迷戀。
只是,洗手間外洗漱台處的兩面方向相對的鏡子,實在讓我感到不快。
儘管你如何不想看到、或是想要再試試越獄現實,可在鏡子面前,你總還是要憮然垂下腦袋來。
鏡子就是這樣一個帶著令人時刻感到不堪的存在物。
這樣想著,我心虛地快速跨過兩面鏡子間反射著的範圍,正準備推開洗手間厚重的木門時…
我聽到了一些聲音。
夾雜著從建築體下方湖畔傳來的蛙鳴,那聲音溫柔地持續著。
雖然是聽起來如同少女的眼淚一般清粹的聲音,但是午夜時分身處兩面鏡子之間的我不禁登時毛骨悚然。
我有意識地放緩了呼吸,但並不想立刻轉過頭去。
那聲音在黑暗之中逐漸連貫起來,是彷彿少女哭泣著的訴求一般的樂曲…
呆在原地無法動彈,我竟沉浸其中了。
由少女的悲泣所組成的音律使我感到似曾相識。
這似乎是一首Atrium Carceri的曲子。
意識到這一點,我感到被一股暖流所擁抱著,漂浮在最初沉睡著的女性子宮之中。
是誰?
在這封閉著的、黑暗而巨大的孤寂之中,是誰兀自播放著Atrium Carceri的樂曲?
這音樂持續纏繞著我的身體。我庶幾將要靈魂出竅了。
身於夢幻之中的我慢慢看向鏡子。黑暗之中,我發現褲兜的部分隱約散射著光芒。
我掏出手機,屏幕上分明顯示著,「Tomorrow’s Dust」這首曲子已經播放了30多秒。
午夜甜膩的夜風之中,感受著少女的哭訴,我被一股龐大而沉抑的寂寞吞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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