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二王继立难延宋
第十节 气贯虹
再说忽必烈将文天祥囚禁在大都（北京），文天祥坐卧都在一小楼里，脚不点地，以此表明他文天祥不踏元朝土地、不为元朝所用的决心，时间长达三年之久。
公元1282年，因山河一统，元朝皇帝忽必烈急需大量人才治理国家，特别是原来南宋的朝廷官员，王积翁向忽必烈推荐道：“南朝人之中，没有谁比得上文天祥！”
忽必烈道：“朕也知道文天祥人才难得，可是他不愿为我们大元所用啊！，要不，你再去劝说劝说？”
王积翁领旨，兴冲冲地去见文天祥。在他看来，时间都过去三年了，德祐皇帝赵㬎都适应了大元京师大都的生活，文天祥这块玉石再有棱角，也该被时间磨平了。
王积翁对文天祥宣谕了忽必烈的旨意，文天祥无动于衷。王积翁急了，再三规劝，文天祥才庄重地回答道：“国家灭亡了，我甘愿一死报国。倘若元朝皇帝愿意赦免，我得以道士身份回归故乡，他日以世俗外人身份做皇帝顾问，似乎还说得过去。如果我担任当朝官职，不仅不能和亡国士大夫共存，更把自己平生追求的志向和事业全部抛弃、践踏了！那么朝廷又何必重用我这样（指没有节操）的人呢？”
对于这段话，有人解读为是文天祥的妥协，实在让人愤慨！一位被俘即求死的死士会妥协？一位绝食八天的忠士愿妥协？一位被关押了近四年的人，对别人要他放下思想包袱，出狱做官的善意规劝，他仍然开宗明义表明“但求一死”，这样不畏死、不惜死之人，竟说他妥协？文天祥毫不妥协，并不表示他蠢、不知道变通！对元朝廷的释放善意，没有人会愚昧到宁死不走的地步，文天祥说自己要做道士，实际就是消除元朝廷对自己的戒心。至于文天祥说以后在适当时机再做朝廷顾问，谁都知道这是糊弄人的，给元朝廷台阶下的。
王积翁虽然失望，但仍然想救文天祥，他联络了投降元朝的原南宋大臣留梦炎、谢昌元等十人，打算向忽必烈奏请释放文天祥为道士。留梦炎却道：“文天祥走了，如果在江南振臂一呼，将置我们十人于何地？”
留梦炎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说，文天祥威武不屈结果被元朝释放，我们投降之人有何脸面活在世上？二是说，文天祥如果“贼心不死”，起兵反抗元朝，我们为他作保的十人还有活路？王积翁一听，也不敢再坚持。
忽必烈知不能使文天祥屈服，对他甚是敬佩，和宰相商量，在适当时候将文天祥放了。有人进言道，江西兵乱，文天祥是主要组织者，结果这事拖延下来。
当年底，有福建僧人对忽必烈道，天象有预警，天下可能有异动。恰巧不久之后，中山有一狂人自称“宋主”，起兵千余人，声言要救出文天祥。京城有位中山人薛保住，向朝廷投书信，说某日火烧覆盖城墙的草苇，率领两侧翼的士兵作乱，“丞相”就安全了。
此前几个月，京城有大盗暗杀了左丞相阿合马，忽必烈对阿合马的事非常震怒，此时又有这等传言，因此异常警惕。他一面命令京城警备司令撤除城苇，一面迁徙瀛国公赵㬎及宋朝宗室到开平，一面怀疑信上说的“丞相”就是指文天祥。因此将文天祥召入宫内，问道：“你有什么愿望？你如果将对待宋朝廷的这份忠心事奉朕，朕以你为丞相！”
文天祥回答道：“我文天祥为宋朝宰相，深受宋朝恩德，哪能侍奉二姓，愿赐我一死就满足了。”
然而忽必烈还有些不忍心，急忙挥手要他退去宫。文天祥走后，忽必烈身边大臣议论纷纷。有人说文天祥不识好歹，死不足惜；有的说应该答应文天祥的请求，成全他的忠心。总之都劝忽必烈杀文天祥！
忽必烈头脑一热，诏令对文天祥行刑。过了不久，忽必烈又后悔了，下诏派人急速前去阻止，但使者到刑场时，文天祥已经遇害了。
文天祥临刑时，尤为从容不迫，他缓缓地对监刑的吏卒道：“我的使命完成了！”文天祥说完，向南跪拜再三，引颈就义，享年四十七岁。几天以后，他的妻子欧阳氏收敛他的尸体，文天祥面目仍如活着一样。
欧阳氏收葬文天祥，是《宋史.文天祥传》所记载，但《宋季三朝政要》则记载，“空坑之战”后，欧阳氏被元军俘获，有军官欲侮辱欧阳氏，欧阳氏守节自杀，文天祥还特意写了祭文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天上地下，惟汝与吾！”
文天祥死时，衣服中留有赞文：“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文天祥之死，气贯长虹，彪炳千秋！在大都囚禁近四年，始终坚贞不屈，他所表现出的气节，激励着历代仁人志士，文天祥的爱国精神，理所当然成为整个中华民族精神的代表。
文天祥被囚禁期间，将一腔忠义壮气，全部倾注于自己的诗歌著作中，累计有一百一十多篇，文天祥就义后，看管他的兵马司官员将诗篇上交元朝廷，稍存忠义之心者，无不流泪悲痛！文天祥的遗物，也成了民间争相收藏的宝物。
文天祥的老乡、朋友张毅父，从文天祥押送大都经过吉州时，即来相见，并道：“文丞相赴北，我要同往！”张毅父陪文天祥到大都后，居住在文天祥囚禁地附近，每日为文天祥提供美食，三年如一日，而且暗中制作了一个木盒子，文天祥死难时，张毅父在刑场，将文天祥的首级藏木盒子里，然后焚烧尸体，收拾骸骨，回吉州安葬。
文天祥的人格魅力不仅影响一位张毅父，他在江西起兵时，豪杰文人陆续来投靠，知名的有四十多人，《宋史.忠义传》记载了十几人，他们分别为：邹㵯，刘子俊（文天祥发小），刘沐（文天祥发小、棋友），孙㮚（文天祥大妹夫），彭震龙（文天祥二妹夫），永新人萧焘夫、萧敬夫兄弟，宁都人陈继周，四川人张汴，太平州（安徽当涂）人吕武，安丰人巩信，泰和人萧明哲（进士），前宰相杜范侄子杜浒，福建人林琦，温州人徐臻，抚州人何时（进士），赣州人陈子敬等。
佐料：留梦炎阻止王积翁等人上疏忽必烈释放文天祥这事，近代有人认为，这人不是留梦炎，而是成都人青阳梦炎（‘青阳’为姓氏）。元朝人俞希鲁编纂的地方志《至顺镇江志》对青阳梦炎有比较详细的记载。
留梦炎和文天祥一样，也是南宋状元，而且都做过宰相。但是，不管是《宋史》还是《元史》，留梦炎都没有单独的传记，而且《宋史.文天祥传》记载分明，就是留梦炎阻止释放文天祥的。所以，在历史上，留梦炎的名声很差。明朝的学者孔天胤甚至说，两浙有留梦炎，是两浙的羞耻。因为留梦炎是浙江衢州人。
明朝近三百年，但凡留氏子孙参加科举考试，必须出具书面保证，说明自己并非留梦炎子孙，才准许参加考试！此足为无节操投降者戒！
附录：二王在位年号及宰相
景炎元年（公元1276年五月改元景炎）：陈宜中（五月任），李庭芝（五月任），文天祥（五月任）；
景炎二年（公元1277年）：陈宜中（十一月逃占城），文天祥；
景炎三年（公元1278年，赵昰四月死）：文天祥（十二月被俘），陆秀夫（四月任）；
祥兴元年（公元1278年五月改元祥兴）：陆秀夫、文天祥；
祥兴二年（公元1279年二月崖山之战后，宋亡）：陆秀夫。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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