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刻

十年一刻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仿佛从来没有熄灭过，它燃烧的越多，时间垒起的烛台也越高。你在蛋糕前许愿的样子像一个我再也捕捉不到的影子，它因距离变得越来越稀薄。很久了，没有再坐到你对面看着你闭起眼睛的时候翘起的长长的睫毛，然后等着你一脸神秘地问我知不知道刚才你都许了什么愿。

分在盘子里的蛋糕会不知不觉在我们无尽的琐碎和憧憬中被吃完，那股甜甜的味道会残留在嘴边很久很久。这些年，蛋糕上的奶油造型总在变来变去，颜色的花样也越来越多，但我们能真情相拥，一边嗑着瓜子吐槽生活不易，一边喝着啤酒畅聊伟大理想的日子却越来越少。

我时常会想，你看到的大海和我看到的天空是不是一种颜色，都有着一望无际的蓝。你拖着行李箱钻进出租车的潇洒背影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长裙在风中飘扬，长发在风中凌乱，你像一个身披铠甲的勇士，踏上车便一往无前。

送你走的前一天，你从学校小吃街买了两碗锅巴饭，碗底的锅巴有点焦糊，你一边啃，一边说挺香，但以后得自己学着做饭了。现在你会时不时给我发几张图，上面的菜肴都是你精心烹制的。胡萝卜切成的花片儿摆在盘中，西蓝花被衬托的让人垂涎；自制的辣椒酱配着干爽的萝卜丝，满屏幕都是家乡菜桌上的香味。

这些画面冲击着我的回忆，我总会拿眼前的你和那个高中时候的小女生比较一番。那时候，奶奶去学校看你，临走的时候拉着我的手，嘱咐我说你在家的时候没怎么让你干过活，现在住校了，担心你不适应，让我多教教你。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里嘀咕你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现在你会寄给我自己做的小菜，并附上详细的操作步骤，害怕我做不出你那样的味道。

你顶着南方的太阳，我吹着北方的风，但你的热烈和温暖与我的寒冷和凛冽都从薄薄的屏幕向对方游走。你说工资不高也不低，就是每个月都不能剩钱；你说办公室关系太复杂，每个人都怀揣自己的心事；我也会给你不一样的絮叨，仿佛这些年我们从未分开。

我们之间的路途很遥远，遥远到毕了业就再没见过面。当我发给你我的结婚证照片时，你激动的要哭，我却一脸平静地看着你的消息，觉得如果换做是我，肯定会淡定应对，毫无波澜。一直等到你的结婚证出现，我才对你当时的心情有所了解。自此，那两个秉烛夜游促膝长谈的女孩子，肩上又多了一份责任与担当。

你爱听年代久远的歌，学生时代的水木年华是你的最爱。他们唱着：“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你也会跟着唱，似乎有比他们更饱满的情绪。我们从新沟大河堤，走到了武汉黄家湖，脚上的帆布鞋也慢慢变成了高跟鞋。好像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咕嘟一声来打破日子的平静，我们吃饭上课，自习考试，像自行车的两个轮子带着我们向前进。

直到我们都掰起手指算时间，才发现这些絮叨琐碎的日子已经有了三千六百多天。你不再一个人挤公交，也不再一个人吃饭。你说到时候十周年的蛋糕一定要很大，酒一定要很美，我们一定要很富。现在，那个我们一直认为远在天边的时间点就近在咫尺，而我们一直认为近在咫尺的蛋糕和美酒现在似乎远在天边。

昨天的七夕朋友圈是相当热闹的一天，我一直在等着你来凑这个热闹，可是始终也没有刷到。今天早上打开手机就看到你加班到凌晨两点的消息，不知道突然之间，生活好像把我们推到了另一个轨道。我们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开始关心一个城市的末班车和末班地铁。想想那个时候啊，我们举起酒杯，说到了八十岁我们也要穿着裙子喝着酒，走在大街上手牵手。

就这样一件浪漫的事，在我们仍旧年轻的心里变得像雾一样飘渺，但谁说不能一边熬夜加班一边期待未来呢？今天的天气跟我们认识的日子很像，有点雨，带点凉，你笑起来的时候，嘴边的酒窝像是开满了山花的原野，它们阳光灿烂，生机盎然。

我猜，现在的你一定摆好了饭菜，坐在爱人的身边，聊着天吃着饭。你们或许会想起一段有趣的往事，聊到彼此哈哈大笑；也或许会有分歧的瞬间，对决裂后的和好倍加珍惜。你们也会聊窗外的风景楼外的人，会聊同事老板工作应酬。你们会回望过去，也会憧憬未来。你们也会画着十周年时候蛋糕上的图案，描绘八十岁时候彼此的样子。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像曾经的我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