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六年农历春节前一天,我独自坐上从宜昌回十堰的火车。
整整一天,除开中午接近三个小时的中转,其余时间都是在火车上度过的。随身的行李是,一个大皮箱和一个小背包。
拥趸的乘客中间,我看到的事一张张足够朴实的脸,清一色的黑又亮的皮肤,和不太明亮但富有生机的瞳孔。有很多还是拖家带口来的。
倒是没有小说里描写的,绿皮火车的专属特点,工人们身上的泥水和汗珠味儿,其实一点都没有。而是有种难以掩饰的雀跃,透过他们时而兴奋时而沉默的言行,折射出来。
也许是出于对这个盛大节日即将来到的敬重,每个人都显出异常庄重的神情。
除了我,我只有深深的倦怠感,整个实习期里附带的沉重感,已经将彼时的我,打入深不见底的冷宫。
02
于是,靠在座椅上睡觉成了我的最佳选择。
这样一来,有两件事不出意外的接踵而至了我很快便入睡,直到火车已经过了湖北省。
等我反应过来,是夜里八点多钟,火车的下个站点是陕西安康。
窗户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最惊恐一个人的晚上,那种发自内脏的害怕让我觉得这世上最最糟糕的事情可能都是发生,在我的身上。
稍微安定情绪后,我起身去找工作人员,很艰难的,想要用脚穿过密密匝匝的双脚和行李。旁边陌生人问我是有什么事,我坦言自己错过站的事。
那阿姨听完皱眉,从座位上站起来,挪动着身体走向走廊方向。我没太在意,继续做穿越人群和物品的动作,连本就狭窄的过道都挤满了人。
跟我的慌张完全成对比状的人,他们中有些人面部祥和地睡眠,有些人安稳地谈天。
03
总之就是,我是车上唯一例外的人。
找到列车员时,简短汇报情况,他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事情起因。我有点讶异,但没多问,大概是出于成年人的羞耻心吧!
好在他们在登记信息时跟我表示,可以让我乘坐往返的火车回到十堰。并且叮嘱我跟家里人通话,说明处境。
再次回到座位,我竟自觉有些难为情,同一节车厢上的人都知道我坐过站的事实。
手机也快没电,我不知道自己该做或者说能做什么。
“小姑娘,提前跟你说一声新年好啊”,声音从我的领座传来,我扭头时正撞上阿姨的笑脸。
那嵌在眼角的皱眉,好像也在朝我微笑。
随即我和她,她和她的家人,我和她的家人们之间,话匣子正在爆发。想到什么说什么,多是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像是“今年十五岁了啊,在上学吧”之类的问候。
04
我真的没有杜撰,他们真以为我当时只有十四五岁,其实我已经十七岁了,每年都是十七岁。
但我没有讲,因为来自我们之间的信的话题很快就覆盖了它。
然后就是“xx是吧,看不出来你都二十二岁了啊,来,身份证还你”,一瞬间,我觉得错愕,然后更让我错愕的来了。“对了,刚是这位大姐跟我说的,你错过站的事啊”,年轻的列车员指了指旁边的阿姨,便留给我一个不算高大但壮实的背影,以及一声沉痛的叹息。
于是我们的话题又回到原点,关于我的年龄的讨论,好在大家都是善意的,说了说我的娃娃脸。
欢笑声取代了我手足无措的沉默,阿姨的小女儿笑得前合后仰,让我有种突如其来的满足感。
我们是陌路人,甚至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对方一面,那一刻,却让我感到我们都是了解彼此的人,像朋友,嬉笑哀伤都写在脸上。我们无需刻意隐藏自己。
是谁说,这世上,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
如果你也经历,就会明白来自陌生人之间的了解,是个弥足珍贵的东西。我至今想起那晚,都是带着善良和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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