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今年春天去参加一场婚礼，婚礼上的新娘是我从小玩到大的一个好朋友，所以知道她结婚的时候我很激动。我很懒，平时都要睡到八点多才会起床，但为了她的婚礼我今早五点钟就早早的醒来，洗脸打扮好驾车来到了这里。
新娘叫阿娇，她是一个很大大咧咧的女人，在平时的交往时候我们都笑她说，以后怎么可能会有男人要你，淑女一点不好吗？
每一次阿娇都回答说，大大咧咧的多好，就不会想太多了，生活嘛，就得简单一些。
事实上阿娇的丈夫是一个很帅气的男人，准确一点说帅的有点过了头，他胳膊上有一道很长的纹身，仔细看的话就会知道那是一串外国语言单词，我看过好多次，也没有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朋友阿哲悄悄在我耳边说，“凭啥阿娇会找到这么好的男人啊，老子就找不到一个好看的女人？”
“你跟阿娇比？那你是差得远呢。”
“我是男人，她是女人，怎么会有可比性？”
“在我眼里你可不像个男人。”我话里有话的笑道。
“你…你这是啥意思？”阿哲有点结巴的问。
“陈阿翔，胡家建，还有小芳小红和咱们大学时候的所有同学，都知道你喜欢阿娇，就是没勇气追人家，说的好听点叫暗恋，说白了就是怂，一点也不爷们。”我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说。
阿哲显然没有想到大家都看穿了这件事，他一直以为暗恋阿娇的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立刻涨红了脸，说道：“今天是阿娇的婚礼，你要是乱说一句，我就砍死你。”
我耸了耸肩，没有搭理他，因为我太了解这个人，我用我的脚丫儿都能猜得出来他在想什么。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照的也刚好，风轻轻的吹着阿娇的婚纱，还有她幸福的一张脸。
当新郎新娘站在一起的时候，阿哲一个劲的喝着闷酒。我把他手边的酒藏起来一瓶，他就从箱子里再开一瓶，就这么来来回回的，我身边的地上多了十几瓶打开了的啤酒瓶。
“阿娇！祝你幸福啊！他要是敢欺负你，我第一个弄死他！”阿哲疯了似的咆哮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他喝多了顶多睡一觉，哪里料到他还有耍酒疯的臭毛病。
整个大厅的所有人都看向阿哲，正在敬酒的阿娇和新郎满脸也尴尬，阿娇忙走过来让阿哲坐下，然后对我使了个眼神。
我立刻心领神会臭屁的点了点头，拿起一团餐巾纸就塞到了他嘴里，阿哲满脸通红的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阿娇笑了出来，“莫凉，你在做什么啊？”
“你不是让我堵住他的嘴？”我把一个大扇贝放到嘴里，有点咸。
“你傻呀，我是让你好好看着点他，他喝多了。”阿娇踢了我一下。
“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你可是穿婚纱的新娘子了。”我又把一个丸子塞到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
新郎这时候喊了阿娇一声，阿娇看了他一样，对我说：“先不跟你说了，我还要和我老公敬酒呢。”
她刚转过身，我低声的问：“你父母怎么没来？从头到尾我就没看到过他。”
阿娇停了一下脚步，低着头，没有理我。
整个大厅里有的人吃着笑着很开心，有的人把自己灌醉让自己装糊涂，有的人则带着笑容伪装着快乐，我看着阿娇的脸庞，她就是一直在笑的。
阿哲到了晚上才醒酒，他躺在我家床上醒来揉着正痛的脑袋，喊道：“莫凉！我怎么在你家？你小子有没有对我做什么？”
“阿哲，你知不知道你白天丢人丢大了，还记得在阿娇的婚礼上做了什么吗？”我一脚把他踢回床上。
“我当然记得，我又没喝多。”阿哲躺在床上侧过头，继续闭上了眼睛。
2
阿娇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她的爸爸妈妈身体还很健康，可是在婚礼上却没有见到他们，我到现在心里还有一个结，可我又不能直接去问阿娇，想来想去，我只能登门造访她的父母了。
她家在一个老胡同里，巷弄弯曲，我差点迷了路，最后还是她爸爸走到路口来迎接我。
她爸爸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阿娇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听到这个问题心里立刻知道大概发生了些什么，“阿娇和她老公两个人过的不错啊，生活过的有声有色的。”
“是吗？”阿娇的爸爸没有表情的点了点头。
“叔叔，阿娇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你和阿姨？”
“先到家，到家了再谈。”阿娇爸爸在前边引路。
又是曲曲折折弯弯绕绕，不知道怎么走的就到了他的家。
阿娇的爸爸坐在沙发上，点起了一支烟，说道：“这个事说复杂也不复杂，说简单也不简单。阿娇这孩子真的是被我和她妈惯坏了，这次结婚的事怎么也不肯听我们的，这个该打的死丫头。”
“反对吗？为什么要反对啊？我看她老公长得挺不错啊。”
“外在有什么啥子呦，那个男的家里条件很差，连个房子都没有。那个死丫头居然还背着我，把那点积蓄都拿去垫首付了，想到这个我就生气。”
“叔叔，既然他俩决定在一起了，就顺从了吧，毕竟阿娇喜欢他，而且两个人过的也不错。钱可以慢慢赚的吗不是。”我忙着开导。
阿佳的妈妈从厨房里走出来，叹口气，说道：“我和你叔叔也不是那种贪图钱财的人，但是我听说那个男的人品也不是特别好，你看他胳膊上还有纹身，对了，还是个飚车党咧，动不动骑个摩托车在路上跑，早晚被车撞死。”
“这，，，”我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啥，气氛就这么冷了一会。
“我和她妈都坚决反对，这个死丫头硬是和我们强硬到底了，死活要跟他，怎么说也没用。她结婚的时候叫我们两个，我们也都没有去。”阿娇的爸爸说。
怪不得结婚那天阿娇的眼睛里似乎缺了点什么，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告别时候，我说：“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倒不如接受呢。怎么过都是一天，为何不快乐点呢。阿娇肯定也需要你们的祝福。”
后来我听阿哲说，阿娇已经和她父母和好如初，阿娇的老公还陪她爸爸喝了一顿酒咧。
我哈哈一笑，“那都是因为有一个驻桥的人在他们之间，那一定是个伟大的人。”
阿哲也表示同意，“对，他们之间肯定有人说和了。”
“他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我哈哈的笑，得意的笑，阿哲看我就就像是在看白痴。
3
我离开了自己的家，到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很久以后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回去。我忘了和我的那些朋友联系，与其说忘记，倒不如说是忙的心累。
好不容易，等到了快过年的时候才有了一个星期的小长假，我拿着行李赶到家里时候正下着一场大雪，整个城市被大雪给淹没，据说这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阿哲听说我回来，直接到车站去接我，他背着一个黑色皮包，我看着那个包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莫凉！你小子终于回来了，想的我都要哭了。”阿哲抱住我假装哭的伤痛欲绝的样子，用手指擦了擦眼角长含的泪水。
“你这是风吹的吧？”我一脸嫌弃的推开他。“阿娇怎么没来？”
阿哲显然也是被我的话问的有些懵，“你不知道吗？阿娇的老公出事了。”
“出事？什么意思？”自从我去了另一个城市之后几乎就没再和他们联系过。
“你刚下车，先不说这个了，我请你吃饭，到馆子说。”阿哲忙打哈哈道。
雪确实够大，走在路上每一个脚印都像一个人生的大坑，没有人知道你下一步会不会踩到井盖里，尤其是当井盖被偷了的时候。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不多时我和阿哲就都热的红了脸。
“阿娇他老公果然不安分，飚车，撞了，现在倒是能走能吃饭，死不了，就是废了，不能说话，左腿也没了，现在就天天在家，阿娇出去挣钱养活他呢。”
“阿娇可真是怪可怜的，等一会吃完饭我去看看她。”我看着雾气中阿哲的眼睛通红。
“算了，你还是别去，她现在后悔死了，后悔嫁给那个不安分的王八蛋，现在阿娇都觉得自己没有脸来见我们了。”
“这个你说了不算，她越这样我就越应该去关心她一下。”我摆摆手道。
“莫凉，我跟你说，我要娶阿娇。”阿哲低着头对我说。
我一口牛肉就那么喷了出来，喝了一口啤酒深深的喘了几口气才平下来，“你他么跟我开玩笑的？她还没离婚呢。”
“那个男人现在给不了阿娇幸福，阿娇这么下去只会受苦。我看不得阿娇受苦，一直以来在我心里头，她就是那个公主一样的女人，来自怎么可能让她去侍候别人！”阿哲的声音大了起来，火锅店里的人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俩。
我也大喊一声，“虽然我觉得你做的不对！但是既然你这么决定，老子就支持你！”
“干了！老子喝了这顿酒就去找阿娇！”阿哲把酒杯狠狠地跟我碰了一下。
我旁边的一个年轻的女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我们，然后诡异的一笑。
阿哲扫了她一眼，吼道：“看啥子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火锅全吃咯！”
4
趁着酒意上了头，我和阿哲来到了阿娇家门口，阿哲在门口的时候还是怂了，他看着我问道：“凉啊，这样做不太好吧，要不我们回去？”
“回你妹啊！是壮士还是懦夫，是想一辈子做个只敢想不敢做的人还是想要勇敢疯狂的爱一次？你自己选吧。”
阿哲立刻咚咚咚的敲了三下门，跟我说：“老子是个男的，凭啥喜欢一个人就得藏一辈子？”
过了好一会也没人来开门，但是屋子里明显有声响。
“卧槽，那个男的不会是在虐待阿娇吧，不让他开门？”阿哲急的想要一脚踹开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开了。
是那个男人开的，他的喉结处有一道伤口，大概是做了什么手术才导致了不能说话吧。他正拄着拐杖，带着一丝歉意的看着我们，比比划划了一通。
阿哲低声问我，“他是不是在骂我们俩是傻逼？”
“他是让我们进屋，你确实是个傻逼。”我低声的回道。
阿娇的家不是很大，但是装修的很精致，有一种设计的美感在里边。阿娇的老公不会说话，我俩也不懂手语，于是他就找出一张纸来开始与我们交流。
“你们两个今天来有什么事吗？”他潦草的写道。
阿哲在旁边盯着阿娇的老公，过了几秒钟后说：“我想说，请你放开阿娇吧，如果你爱她，就和她离婚，我不希望她这么继续受苦。”
我观察阿娇的丈夫，发现他表情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他继续写道：“凭什么？我就不放又如何。分手了以后我该怎么办，谁来照顾我？”
阿哲看到这又起了一阵火，“你他么的这是把阿娇当保姆啊，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我忙拉住阿哲，生怕他下一秒会把这个男人踢出去。
阿娇的男人带着笑，拿起笔来，我以为他会要写些什么，没想到他直接刺进了阿哲的大腿，一丝血立刻冒了出来，弄得裤子上一片红色痕迹。阿哲捂着伤口退了一步，“你他么玩狠的是吧，我今天教你一下什么是很的！”
我抱住阿哲，“别冲动啊，这出事了谁照顾阿娇啊？”
“打死这个鳖孙，起码阿娇就不用受累了！”阿哲一把推开我，拿起一把凳子就顺势要砸下去。
就在凳子即将以那固定的弧度砸下去的时候，阿娇的声音响了起来，“阿哲，莫凉，你们俩在我家里做什么呢！”
阿哲回头看到她，扔开了椅子，气喘吁吁的走到阿娇面前，紧紧地捏住她胳膊，阿娇的表情甚至有些痛苦。
“阿娇你听我说，和这个男的离婚吧，我不想看你受累，我养你，我照顾你，我可以…”
啪的一声，阿哲还没说完，阿娇就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你混蛋，你和莫凉赶紧走，我不认识你们。”
阿娇的老公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看着阿哲被打，阿哲揉了一下自己火辣辣的脸，腿上的血还在继续流着。他盯着阿娇看了一会，一把拉住我衣领，喊道：“莫凉，赶紧带老子离开这里，老子饿了，要吃东西。”
阿哲揪着我的衣领就往外走，关门的时候特意用力很多，发出嘭的一声响，然后整个空气都安静了，阿哲低着头，用手捂了一下大腿上的血，走到了楼下时候，直接躺在雪地上，抓起一把雪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别在这躺着，带你再继续吃火锅去，喝啊，喝的再醉一点就啥都忘了。”
“醉吧，醉吧，越醉越空虚。”阿哲嘀咕着，我能听到他此刻的心依然在不断的被掌掴。
尤其是，被一个心爱的人所伤害。
过完了年，我也就回到了自己的城市，临走时阿娇给了我一个手链，据说是开光过了的。她说带着这个就可以一直的幸福下去。
我说那应该给你自己留着呀，我希望阿娇你能够一直幸福。
阿娇笑呵呵的摇摇头，我的幸福早就结束了，那是我的鲁莽所付出的代价。
我说，你这样是把自己困在了一座心牢里，会出不来的。
她说，你多帮我劝劝阿哲，我希望他放弃我。
她把第二个手链掏出来放到我手里，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见到他，就交给他吧。
列车的声音很响，阿哲在车站时候拿着那个手链眼睛通红，“想让我放弃她，等着吧，我明天就去找个媳妇，给她看看。”
我没有说话，上了返程的列车。
他也没有抬头看我，而是一直捏着那串手链，站在冷风中，手有些颤抖。
5
我回到另一个城市的第三个月，阿哲就给我打电话，语气很焦急。
“莫凉，赶紧回来，阿娇被人欺负了！”
“啥玩意？怎么又被欺负?咋个情况。”
“阿娇的老公绝对是疯了！他天天像特务似的随时监督阿娇，每天必须每隔一小时一个视频，还要打一个电话汇报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如果不按时做回去就是一顿打。这他妈能忍？今天我看阿娇的脸有伤口，我逼问她才肯告诉我的。”
“那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你没有权利参与了。”
“你不知道！阿娇差点被他打了你知道吗？他男人非得说她有外遇了，阿娇怎么解释也不信，今早哪个王八犊子居然拿棍子要打阿娇，还好阿娇能跑，那个王八犊子没追上。”
“这个应该可以报警了吧！”我骂道，“阿娇怎么还不和他离婚？”
阿哲声音低了下来，“因为责任，她说当初是自己抛开一切，死活要与他在一起的，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应该走下去，即使再难走。”
“等我，我今天下午就回去。”我挂掉了电话。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捏着那条手链，因为这条手链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女朋友，能够遇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为她找到一条路。
火锅店里，我和阿哲坐在一起，对面的则是阿娇自己一个人。
“阿娇，我问你一句话，你现在幸福么？”我开门见山。
阿娇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幸福。”
“好的，答案我已经知道了。”我笑了笑。
阿哲则是一直在旁边不说话，听说他在我走后的第二天就找了一个女朋友，最后还是被人踹了，理由是不够认真。
“你说你选择了一条路，就要一直走下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走会越走越错的。你明明知道自己不幸福，还要一直的走下去，这样合适吗?爱你的人有很多，他们怎么舍得让你受这样的苦？你应该去追求一下自己的幸福，在你现在这条路上，有一个分岔口，就看你怎么走了，一条路完全偏离方向，但是确是不同的风景。另一条路则是继续延续你的轨迹。”说了这些话后我嗓子有些嘶哑。
阿娇抬头看了阿哲一眼，露出一丝微笑，“如果他还健康，如果我不幸福，那么我一定会跟你走。可现在我不能，因为我有一份责任和义务。”
阿哲始终没有抬头，“照顾好他吧。”
火锅是个好东西，冬天里让人的身子暖腾腾的，雾气里看不清三个人的表情，都有各自的心里话随着这雾气挥发掉。
临走的时候阿哲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他胳膊上的那串字母纹身是什么意思？”
阿娇说：“当初在一起的时候为我纹的，法语，永不离弃。”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路是正确的，但是至少路不是唯一的。
当你走在一条路上，可能会有很多人来告诉你，这是一条死路，应该早点回头。
但是你坚信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于是再苦也想要走下去，不敢放弃。
我不敢评论阿娇的选择对与错，我只记得小时候的那天，阿娇抱着一只很大的布偶熊满脸期待的对我说，长大后要做一个公主，找一个男的照顾她一生，一辈子。
我办公桌前的仙人掌开了数不清多少次的花，花开花落，阿哲到现在还没有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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