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
下面我想讲一个关于奥特曼的故事。
奥特曼是我的一个朋友，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坐在ATM机里假装他是一个机器给人们取钱。之所以叫他奥特曼，是因为那天我问他叫什么名字，他说，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我只是ATM工作者中的一员。我很普通，我很胆小，所以我只敢假装成机器躲在铁壳子里。如果你非要叫我什么，你知道我们工作的保密性质，名字不方便透露。你就叫我奥特曼吧！谁让我是一个ATM操作员！
听完他连珠炮的这句话，我觉得他就是一个疯狂的中二病人。
他同样不告诉我他的年龄，但是看样子他大概是有四十多岁，瘦瘦的，眼睛呆滞却微微有些神采。他的个子不高，所以才能适合在ATM里坐着。他很节俭，只有两件T恤换洗，一件纯棕色，一件纯黑色。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对世界没有什么过多的期望，甘于生活平淡的大叔，一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路人。
1.
跟奥特曼的相识是很戏剧性的，那天我去取钱，听见有人在ATM机里面咳嗽，是那种很压抑的咳嗽声。在此之前我是不知道ATM机是人工的，我一直以为是机器的，所以吓的我刚取出的钱都掉了。我赶紧蹲下身捡起来，却通过机器底部的缝隙看到了一双皮鞋。
我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有人绑架了他并把他关进了提款机里。
我赶紧找到了银行人员，并小声的告诉他这起绑架案件。
银行人员的反应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震惊，他也没有表现出很焦急的样子，反而一脸尴尬，支支吾吾地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口。
我当时心里狂跳，立即想到可能就是这个银行人员把那个人装进ATM！
冷静的我赶紧解释可能是我最近太累了，精神有些恍惚。银行人员给人的感觉也是松了口气，赶紧说着我的话把我打发走了。
但是他没想到我会报警。
现在回想起来，警察听到我跟他叙述的案情内容时的表情一定是一脸懵逼的。但是警察叔叔还是耐心的听我说完了事情的全过程。他沉默了两秒钟，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其实……ATM机一直以来都是人工的，只不过担心会引起公众对这些ATM工作者产生不信任感，所以这种事情一直都没有公开。也希望你能保密。”
站在银行门外，听到警察叔叔对我说这句话，我觉得我有些凌乱，也有些感动。凌乱是因为没想到国家合法隐藏行业竟然和百姓的生活如此贴近，感动是因为在当今这个浮躁的社会还有人如此默默无闻的付出。
于是我去旁边的药店买了一盒止咳药回到银行。
就这样，我认识了奥特曼。
2.
奥特曼做这份工作有十多年了。我问他你难道不会觉得累吗？每天呆在那个铁盒子里不会觉得闷吗？难道工资高？
他无奈的笑笑说，高什么高，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勉强温饱。累倒是不怎么累，因为已经习惯了，闷也习惯了。只不过人到中年，每天被各种琐事困扰，也无心学习，能做的事情太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如既往的暗淡，仿佛什么事在他眼里都掀不起任何波澜。看到他的眼睛，我想到了身边大多数中年男人。
最后他反问我，是不是觉得我的生活太平淡了？然后他又自顾自的回答，其实我总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却没有胆量。
我们来往本就不是很频繁，他也少言寡语，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我们渐渐疏远，可我总是能想起他自问自答的这句话。
那天下班，他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
我很诧异，他从来不会主动约我的。
半小时之后我们坐在一家店，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开口。
事情的开头是他知道有一件命案正在悄悄酝酿。
遗憾的是我没注意到他说这这话的时候眼睛在闪着光。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3.
事情要从一个女人说起。她长得很漂亮，卡里钱很多，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中年男人，每天重复着枯燥乏味的工作的奥特曼对她的关注也比较多。
关注的多了，就发现了问题。
从资金上来看，有一个跟她往来十分密切的男人，那个男人也经常过来奥特曼的铁柜子做些交易。两个人基本上从来没有同时出现，奥特曼是通过一些细节发现那个男的是她老公。
女人和男人一起创业，现在手里有些钱，有钱的男人总会比没有钱的男人更爱惹些花花草草，这个女人的老公也不例外。
那个男人像我一样从来没想过ATM里面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从来没想过有一个叫奥特曼的人会在他做交易的时候还能听到他小声的讲电话。
男人在外面养了个小三，他还想让小三上位。他不仅想让小三上位，他还想独占他和老婆的所有财产。他知道自己老婆没那么好惹，所以他和小三商量想要杀掉自己的老婆。
之后就是具体作案细节。
作案工具是大量的炸药。
听奥特曼严肃的给我讲这件事的时候我是不寒而栗的。一对夫妻，七八年的光阴互相陪伴互相扶持，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听完他说了事情的大概，我问他有没有报警。
他说没报，因为这种事只是听到，没有实际的证据，警方是不会立案的。
我问他接下来想怎么办，他说他也不知道。
那天我们想了很多种解决问题的办法，但是最后也都被我们自己否决了。
由于天色太晚了，我们约好从长计议，当时不知这是我们见到的最后一面。
4.
第二天手机联系不上奥特曼了，我很担心的去银行找他，才知道ATM里换了另外一名大叔。
接下来三天都没有他的消息，我每一天生活的都坐如针毡，无心工作。我去警方报案，警方已经在查了，是银行方报的案。作为失踪者的朋友，我提供了一些奥特曼告诉我的线索。警察叔叔拍着我的肩膀说，你提供的这个线索对我们来说有非常大的帮助，我们马上进行检查，应该很快，你是先在笔录室坐一会还是先回去？
我说我等你们。
于是他们根据我提供的那两名男女的名字，进行搜索和检查，我在笔录室等的心急如焚。
最后一个警官进来，是那个年龄很大的警官。他从进门就一直盯着我的着我的眼睛，最后他皱了皱眉，坐在我正前方的椅子上。
他说你提供的那个男人多年前是个精神病人，康复之后结了婚，就在前两天离婚了，小三一夜之间卷走了他的钱失踪了，之后他也失踪了。
我一瞬间有些懵，头脑突然有些不会运转。
我说，那怎么办？
警官又皱了皱眉，根据你提供的情况，我们无法分析你的朋友在哪里，这件事只能当成两起失踪案处理。
警察说，你先回去吧，我们会继续查的。
两个人都失踪了，他们会去哪呢？
浑浑噩噩的出了警局，我的脑子里全都是有关奥特曼的一切，我怎么也缕不出个头绪来。他的那句话嗡嗡嗡的老是在我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响。
难道他们两个一起去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去了？
他们两个同归于尽了？
我越想越烦躁。
我去你妈的！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的失踪对银行来讲只是失去个ATM操作员，对警方来讲只是一个失踪案，对他妈的我来说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啊！你成功了！奥特曼！在黑暗的某处窃笑呢吧！
我气昏了头，一脚踢到电线杆上，骨折进了医院。
5.
办完住院手续后我就一直呆在病房里发呆。期间零零碎碎的听说今天上午有一所学校发生了爆炸。
正巧一名护士进来帮我输液，我就问她怎么回事。护士一边忙着自己的事，一边不好意思的对我说你看电视吧，地方台正在播，我现在没时间。
护士帮我打开了电视。
那是一栋冒着黑烟的教学楼。我清晰的看到屏幕的一角是学校的大门，大门上写着二十七中学几个大字。我知道二十七中学是我们市最大的初中，里面学生加上老师大概有四千多人，学校师资力量雄厚，学生们也基本都是成绩出类拔萃的那一部分人。
要炸掉这样一所学校，真是丧心病狂。
视频是从空中拍摄的，视角并不是很好，但是很清晰。应该是业余的无人机爱好者正好拍到这个情景。画面很混乱，是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们在爆炸声中跑出校门外，跑向操场或是大块空地的情况。
此次事故没有人受伤，但是两人死亡。
在这样的爆炸事故中伤亡如此小，只能证明在事故之前学校方面做了准备。
学校方面为什么会有所准备？是如何做准备的？为什么还会死掉两个人呢？
有人毁灭，有人拯救。
不知为什么我想到了奥特曼，我紧张地盯着电视机屏幕，生怕从画面里看到他。
结果我的担心成了事实。
我看到画面一角，一个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个模糊的背影。那个背影很像奥特曼，但背影不是我确定的因素，我之所以确定，是因为他穿的那件棕色的T恤。
然后我就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颤抖着按下接听键，就听见我的手机对我说，我是今天的警官，希望你过来一趟。
我又浑浑噩噩的去了警局。
6.
我坐在椅子上，我的一切都在放空，我不敢去想。
终于警官进来，他的目光停留在我包扎过的腿上，微微的皱眉。
上午还好好的，怎么成这样子了？他问我。
我有气无力地回答，摔的。
他悲戚的看了我好一会，没有说话。
他说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叫你来是因为今天上午的爆炸中死了两个人，就是失踪的两个人。
我不敢去想奥特曼，但是听到他这句话眼泪还是流了下来。我没有去擦，因为我觉得我累的抬不起胳膊。
眼泪已经让我看不清警官了。我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的出现教学楼中那个棕色的背影。
警官走到我面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声音很严肃，他说炸药基本上遍布了学校的每个角落，一条引线就足以炸掉整所学校，但是我们排查的时候，发现除了主教学楼，学校其他地方的炸药引线都被剪断了。
那天有个穿着棕色上衣的四十多岁的男人满头大汗的冲进校长的办公室，手里还拿着一包炸药，那个男人对校长说有人要炸掉学校，要他赶紧疏散师生。
人会骗人，但是人手里的炸药不会骗人。
警官拍我肩膀的手的力度大了些，他说，你的朋友拯救了四千多人。
我很难形容我哭泣的声音。
冷静了一段时间，我问警官，你可以告诉我他的真名吗？
警官摇摇头，他说不能，他的一切都是保密的，我没有权限得知。
我问他，那么作为这件事的功臣，他不会被媒体曝光吗？
警官摇摇头说，不会，如果他被曝光，那么他的一切都会被挖出来，包括他是一名ATM操作员的工作。如果这个行业被公开，将会引起整个国家乃至全世界的社会骚动。
7.
奥特曼对我说过一句话。
我总想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但是却没有胆量。
现在，你没有什么遗憾的了，你终于鼓起勇气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你终于变成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奥特曼。
但是，我很遗憾，因为这件事没办法公之于众，我多想告诉所有人，你是拯救了四千多人的英雄。
致敬所有从事拯救世界的工作却又不得不把自己伪装成普通人的人，你们都是奥特曼。
网友评论